第 174 章 胡黨案(十一)(1 / 2)

加入書籤

胡惟庸,夷三族。

按《大明律·刑律》「謀反大逆」條,「共謀者,不分首從,皆淩遲處死。祖父、父、子、孫、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異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異……年十六以上,皆斬。其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子之妻妾,給付功臣之家為奴。財產入官。」

在最後一刻倒向皇帝的陳寧,終究沒能保住自家老小的性命。

而最初告發此案的塗節,亦未能幸免。皇帝誅殺塗節的理由是,他一開始曾參與謀反,之後才投誠。這種處置有些匪夷所思——往後若再有人謀反,就更難被內部人士揭發,對皇帝可是大大的不利。有人據此推測,塗節根本就是皇帝安插在丞相身邊的眼線,胡惟庸謀反是被塗節攛掇,最初胡惟庸謀反的消息是塗節在皇帝的授意下放出來,逼著胡惟庸走上絕路。但一切推測與懷疑,隨著塗節永遠地閉上了嘴,再也不能得到驗證的機會。

洪武十三年的正月,滿城喜慶的朱色,浸染了血意,觸目驚心。

誰都不知道胡惟庸最後到底供出了哪些人。隻是今日看見官兵抄了這個的家,明日聽說又滅了那個的族。會不會株連到自己,不知道。

韓國公李善長,一手提拔了胡惟庸上位,親弟弟又和胡家結了親,兩邊走動頻繁。眾人滿心裡都以為李家這次要遭大殃,卻不想韓國公府挺立不倒,一如往日。

有曾和李善長結怨的、或是無冤無仇單純揣摩上意的大臣,試探著上書控告李善長謀反。奏章遞上去幾日,皇帝一直沒有動靜。朝野大小眾人屏著氣等了幾日,最後宮裡傳出消息,說皇上念舊情,既無真憑實據,便不忍加罪。

李善長與胡惟庸瓜葛這麼深都不死,那旁人更該安全了吧?眾人剛要鬆一口氣,偏偏又聽說宋濂的長孫宋慎被坐實勾結胡惟庸,已經連累叔父宋璲、爺爺宋濂進了大獄,隔日要處斬。

宋慎隻是個殿廷儀禮序班,毫不起眼的芝麻官職。宋璲是中書舍人,掌書寫誥敕、製詔、銀冊、鐵券等,官階亦不過是從七品而已。宋濂雖然曾受重用,歸根結底是個文人,而且已經致仕多年。

胡惟庸不是傻子,他要謀反,難道放著有權有勢的李善長家不勾結,去勾結權力邊緣的宋家?還是說,難道皇帝,就這麼容不得讀書人……眾看客們百思不得其解,但宋家三代確確實實被從老家捉來京城關進了牢房裡,家中書卷字畫也被查抄得乾乾淨淨。

宋濂是太子及諸王的老師。聽說皇後和太子都在禦前向皇帝求了情。皇後在與皇帝共膳時,命人撤去酒肉,說要吃素齋「為宋先生做福事」,皇帝才免宋濂一死。而且隻寬赦了宋濂一人,將其流放至茂州,而宋璲、宋慎皆死。宋濂桃李滿天下,沿途有門生方孝孺、樓璉等人護送照應,但一位七十歲的老人,遭逢喪子喪孫之痛,頭戴木枷腳戴鐐銬被長途流放,與死何異。

太子在整樁案件上無甚發聲,至此才走到了幕前。

太子是仁慈的。從那一縷自深宮流出的春風裡,群臣看到了希望。

除了寄希望於這位可能仁慈的未來帝王,他們還能怎樣呢?

而皇帝樂見這種希望。既讓太子得到了文士清流的心,又讓他們清楚地明白,最終的權力仍在於皇帝一人。

太子確實不忍見殺生。但十三年來,他大部分時候都是默默看著父皇生殺予奪,隻在少數時候委婉進諫。

決定一個人的生死,那不是他的權力——至少現在不是。gonЪoΓg

因此他無權置喙。

如果多言,會十分危險。

更何況,事涉謀反。他避嫌都怕來不及。

他熟讀史書,漢武帝太子劉據的前車之鑒烙在他骨子裡。而且他的弟弟們,個個比劉據的弟弟優秀多了。

現在他和至尊之間的父慈子孝、兩不相疑,其實建立在一種小心翼翼的維護之上。維護這段關係的,有他,有母後,還有父皇本人。而這三股力量裡,父皇的力量是絕對的。朱標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的行為稍有動搖父皇的信任,十餘年苦心維持的關係就會被徹底打破,無論母後和他再怎麼努力,都將是徒勞。

這次為老師出聲,是他的試探。試探父皇給予他的信任的邊界何在。

同時也是迫於一種來自弟弟們的壓力。宋濂不隻是他的老師,也是諸位親王的老師。弟弟們之中,對宋濂濡慕敬仰的,大有人在——就連今年九歲的十一弟朱椿,都嚷嚷著要為師父求情。他是長兄,他要服眾。

宋濂對皇室子弟的影響力如此,作為文壇與儒學的領袖,對天下文人學子的影響力更加不容小覷。

儒家所祀,天、地、君、親、師。作為儒學門人,朱標必須要對老師有所為,既是為了他自己的信仰,也是為了顧全其它——作為太子。

他必須麵麵俱到,無懈可擊。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即便現在他的身體,似乎不那麼允許他繼續像從前那樣耗費心力。

至於朱棣,則保持緘默,和他那一種近乎與生俱來的謹慎。從前,是作為四皇子的謹慎,現在,還加上了儀華的那一份。

韓國公府一度搖搖欲墜,盡管最終沒有轟然倒塌,但實則眾功臣皆替它捏了一把汗。

兔死狐悲。如果皇帝親自冊封的「第一功臣」落得抄家滅族的下場,其餘功勞不及李善長的人,又將被置於何地?

先前不知道皇帝是要除胡惟庸時,儀華怕,怕皇帝是要對自家動手;如今胡家滅了三族,李家受了敲打,儀華仍然怕,怕皇帝將來某天容不下爹爹,還是要對自家動手。

這一兩個月間,聲稱有孕的臨安公主,不但未見豐滿,反倒麵龐憔悴,瘦得幾乎脫相。儀華看在眼裡,不用動腦想,都猜得到她受了怎樣的精神煎熬。

毓靈來燕王府,和儀華在內室關起門來說悄悄話,則是另一種疲憊頹唐:「不如趁現在就把咱們幾家全殺了罷,省得一年到頭,整日提心吊膽。過年都過不安穩,吃下的飯都消化不動。」

「呸呸呸,說什麼晦氣話。」儀華忙道。

毓靈見她臉色發白,忙笑道:「對不起,我不該把你家也罵進去。我也是被我娘念叨得煩了厭了,才冒出這麼一句話來。能活著,誰不想呢。」

自從鄧愈病逝,因長子鄧鎮年紀小,一直沒襲爵。曹夫人為此事上下活動了許多年,既在功臣家女眷跟前頻頻走動,又遣人四處聯絡鄧愈的老部下,更寫一封封的信寄到西安去,催毓靈給秦王多吹吹耳邊風,叫秦王為了小舅子襲爵,多「提醒提醒皇上別把咱們家忘了」。現在胡家倒台,曹夫人幡然悔悟,巴不得皇上把鄧家忘乾淨,又整日勸毓靈,別太出風頭,要謹言慎行。

「罷了罷了,不說這些糟心事了。」儀華道:「難得你隨秦王從西安回來省親,咱們能見幾麵。眼看著出了正月咱們又要分離,不趁這機會多玩玩,日後又隻能寫信了。」

毓靈正要說話,聽見外頭一陣小孩兒喧嘩,似乎是高熾和棗兒在鬧,把小桂圓給鬧哭了。

儀華聽見孩兒哭,無奈地笑著嘆口氣。

毓靈笑道:「小丫頭,現在成了做娘的人了,還是三個孩兒的娘。放他們進來罷,我也與他們親一親。」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我想退圈後靠擺爛紅了 19歲這年我開始追他 銷金帳 文娛教父 劍尊對我窮追不舍 作為噠宰妹妹的我和魔人He了 奧運花遊冠軍是條美人魚 我在柯學世界當房地產大亨 [綜英美]韋恩家的早晨 陳飛宇蘇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