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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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半邊麵容濺染了血點,額前碎發淩亂地垂下來,她穿著樸素的襖裙,站在嘻雜紛亂的人群裡,染血的手顧不得擦淨,隻是抬頭瞥他一眼,就重新埋頭投入緊張忙亂之中。

有人在痛哭,有人在哀吟,有人忍痛沉默地等候在人群之外。

來宜城這些時日,薛勤見慣了從前不曾得見的人間慘象,此刻重遇那個曾令他情動心悸過的女孩,腦海中一絲旖旎欲念都不再有。

她像冰涼晨風中搖曳的一朵野菊,那般純白,那般堅韌。

兩隻碩大瓦罐中藥水沸騰起來,女孩處理完一個傷處需要縫合的病人,飛快包紮完畢,登高站在麻包上大聲呼喝,「傷勢輕者來這邊排隊!風寒發熱的去另一邊!大家不要擁擠,不要著急!」她跳下麻包,轉身去瓦罐前盛藥,人們捧著破爛的碗碟,擁擠而有序地排隊領取湯藥。

傾城會————瞎過對方的傷勢,然後才把藥水盛進碗裡,她和古先生帶了兩箱藥材過來,但是遠遠不夠,百姓傷亡情況遠比他們想象得更嚴重。

宜城人口眾多,碼頭船隻絡繹不絕,做為南北通衢,原是最不缺少物資的地方。

幾場大雪降下來,宜河水麵結冰,四通八達的水陸運送功能斷絕,陸路受冰雪阻滯,朝廷撥下來的糧食棉被藥材遲遲送不達。

城中如今亂做一團,商戶抱團提價,米糧價格驟增。

鄉紳奇貨可居,炒作起天價藥材來。

民宅損毀嚴重,百姓流離失所,挨餓受凍不說,眼前最緊要的是傷患得不到救治。

傷口未能及時處理,許多找到檔口來的百姓傷處皆已化膿腐爛,有些陷入高燒昏迷,早已人事不知。

傾城和古先生忙了一整日,藥罐空了,麻沸散和金創藥早就用完,今天遇著幾個需要截斷四肢的百姓,隻能生忍著疼鋸掉腐爛的肢體,粗暴地用烙鐵止血。

街上點燃火堆,燒掉胡亂堆放的殘肢。

傾城空腹忙了一日,此時不過強撐著一口氣。

古先生比她更辛苦,終日連口水都顧不上喝,那把鐵鋸已經卷了邊,是不能繼續用了。

二人回到歇腳的驛站,————說是驛站,不過是個破損的小樓,生意還在艱難維持,吃食價格高昂,店家已經支付不起眼前的米價,唯有熱水還能管夠。

流落至此的行客們沉默而麻木地圍坐在大廳裡,古先生進來,眾人知道他二人近來忙於醫治災民,心中敬重,自發讓出一隅供二人休息。

古先生掀開一張大布巾,用麻繩係在柱子上,另一端係在一隻破爛椅子的靠背上,形成一個簡陋的獨立私密空間,令傾城躺在裡頭,盡可能的照顧著她的需求。

店家送來一碗水,傾城仰頭飲了,袋子裡的乾糧已經吃得差不多,前幾日未能料到後麵這些難處,她還分出不少給受災的小童們。

古先生告訴她,眼前醫者是最珍貴的存在,她需首先保證自己的體力,才能盡可能救治更多人。

擁擠的廳中靜下來,缺衣少食的時候,人們沒了談天說地的心思和體能,廳心一隻小小炭盆勉強的燃燒著,遠處不知誰在吹塤。

塤聲婉轉低回,悠揚地越過殘垣,飄過落雪……一隊官差來到驛站門前,用力叩響門板,「開門開門!」睡夢中的行客們被驚醒,店家披衣迎上去,官差們舉著火把闖入,火光彤彤映照著男人俊秀的麵容,氅衣肩頭落了厚厚的一層雪,他摘下簷帽,視線逡巡,在角落中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你就是古鈞山古先生?」領頭的官差倒還客氣,「這是朝廷派來賑災的戶部特使薛大人。

聞知先生近來善行,特來邀請先生前往行轅一敘。

」古先生站起身來,坦然上前,朝來人行了禮,「草民古鈞山,拜見大人。

」薛勤擺擺手,露出一抹溫和的笑,「薛某受人所托,特來迎接先生。

」古先生笑道:「不敢。

」薛勤目光越過他,落在角落裡的女孩身上,這位……不知是先生的什麼人?古先生道:「乃是草民弟子,這番受邀前來宜城幫忙,我這弟子亦出了不少力。

」薛勤挑釁眉,倒沒想到二人會是這樣的關係。

聽聞城中一男一女當街行醫,他前去探過,瞧二人舉止親密無間,配合天衣無縫,他以為顧傾這是有了歸宿。

薛勤側身讓出路來,客氣地道:「二位請吧。

」古先生朝傾城點點頭,她背上行囊藥箱,緩步跟上前去。

她沒有刻意去避諱薛勤,眼前她和古先生都需要得到更好的休息,需要更能飽腹的飲食,也需要藥。

大局當前,什麼小兒小女的心思都不值一提。

馬車停在外頭,薛勤邀請古先生與自己同乘,將後頭一輛空車留給了傾城。

行轅距離城北有一段距離,外頭風聲呼嘯,雪飄如絮,傾城靠在車壁上,不知如何想到了與薛晟同往岷城的那幾日時光。

離開京城後,她甚少回想從前,更少想到他。

眼前年關將至,身在這荒蕪頹亂的水鄉,許是灌進來的風太冷,許是偶然遇見與他有關的舊人。

她想到他們相互依偎坐在馬車裡烤火,他頂著那張一本正經的冷峻麵容與她說親密調笑的話,溫熱的口勿像冷日抱在手裡的一盞熱茶,熨則適的,舒適的,親昵的……一別至今,恍惚三季,他在京中還好麼?還如從前一般冷情自苦?可有新人在畔?依舊繁忙如故?身體也還康健麼?她盼著他好,盼著他身邊有人,熱熱鬧鬧。

盼他無傷無恙,平安喜樂。

下了馬車,溫柔美麗的婢子上前來,為傾城撐起一隻竹節傘。

回身望去,薛勤和古先生的身影已消失在左側郵間,侍婢溫言道:「大人吩咐過,著奴婢們細心服侍姑娘,請姑娘隨奴婢來。

」越過垂花門,轉過亭廊水榭,一路蜿蜒到了內庭,一座獨立院落,朱欄玉砌,裝飾精美。

早有婢子打點好溫湯熱池,傾城隨意打量著這間屋宇,隨婢子繞到屏後,解下已穿了五六日的衣裳,徐徐步入水中。

薛勤的審美一如往昔,就連負責擔水的小丫頭也是極品的美人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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