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2）
「怎麼了？」
「不知道是不是101房的病人發病刺激到他，他回房突然清醒過來，讓我走。說我們已經離婚不用我管。吵著吵著，他臉色驟然變得慘白，我問他哪裡不舒服，他又不肯說。就一個人埋在被子裡。」
「我去看看。」邵惟立馬起身，其他人也跟著跑下樓。
張鬱蓮在的時候，鄭陸還能忍。她一走，他就捂著肚子在床上打滾。胃裡實在太痛了，這種痛讓他無暇考慮任何事。
宋星語下來的時候，看見鄭陸把半邊頭埋在枕頭裡，咬著枕巾，整個身子拱起，像隻狗一樣。人在疼痛與疾病麵前沒有任何尊嚴。
張鬱蓮一遍遍撫著他的背，「沒事了沒事了。邵醫生來了。」
鄭教授喘著粗氣，額頭間豆大的汗珠落下。他鬆開枕巾，偏頭看向張鬱蓮，眼裡有股狠勁：「你走！」
邵惟要給他上嗎啡滴注，鄭陸拚命掙紮，「你們讓她走！我不想看到她，她不走我寧願痛死也不用藥。」
張鬱蓮無助地站在原地，眼淚一直掉。她不知道為什麼鄭陸一定要趕走自己。「你真有這麼恨我？」
鄭陸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宋星語攙著張鬱蓮往外走，「鄭教授肯定不是這個意思。你先回去，讓邵醫生幫他。明天再來看他好不好？」
親自送張鬱蓮上了的士，宋星語才回到病房。看著鄭陸，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人都送到跟前還能被他趕走，真是個倔老頭！
在嗎啡的作用下，他平靜下來，整個人呆呆望著天花板，目光空洞。
「你不清醒的時候還可愛些，至少說話不會這麼傷人！」
華麒這回也不幫他說話了，「老鄭，橫豎鄭太太已經知道了你的病情。你們就不吵架好好過完最後一段日子不好嗎？」
「三十年了，我們已經不會好好說話。她總說我是火星人，她是水星人，誰也聽不懂對方的話。我不想生命最後日子還在爭吵中度過。」
鄭陸的話乍一聽挺有道理，其實還是在否定張鬱蓮。宋星語反問他，「你覺得她不愛你，和你無法溝通，為什麼這麼多年不離婚一直留在你身邊？」
「因為失去孩子的緣故，她幾十年沒出去上班。如果離開我，她大概沒辦法獨立討生活。我不是說她壞話，隻是陳述客觀事實。」
「你以為鄭太太是為了錢才留在你身邊？」宋星語有些失望。幸虧鄭太太走得早，不然在這聽到這些話該有多難過，「她不管去哪家做保姆，像伺候你一樣伺候雇主，都能賺到比現在更多的錢！」
「那她為什麼……」鄭陸不理解。
「你隻看到你們一說話就吵架。或許你換個角度來看，你們一直吵架，鄭太太卻從來沒有放棄要跟你溝通。三十年了，換做任何一個其他人大概一句話都不想多說。還記得胖姨嗎？你剛住進來一周的時候，她就開始躲著你。這才是正常人趨利避害的反應。鄭太太明明知道你滿身是刺，還要不停靠近，這不是愛是什麼呢？」
一直不說話的邵惟突然語出驚人。宋星語和華麒都想不到這麼細膩又矛盾的感情是他自己領悟並概括出來的。
顯然這番話對鄭教授影響很大，他嘴唇顫動，這三十年的過往飛速在他腦海中閃過。他們抱怨對方，互相傷害，卻從來沒想過分開，這不就是他一直想尋找的答案嗎？
「當然我不懂愛，我隻是理性分析。」邵惟雙手一攤，又恢復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們先出去，讓老鄭自己好好想想吧。」華麒推著他們出去。走到門口，宋星語一個轉身，「最後一個Tis:麵對女人，就算你是大教授，口若懸河會說再多大道理，都不如一個擁抱來得有用。切記！」
折騰了一晚上，宋星語頭回房一沾到枕頭上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