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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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

沈宿白望向山端,封山的濃霧褪去,眾仙家紛紛禦起法器,朝山頂的陣心趕去。

在夕陽下,好似無數螢蟲撲向烈火。

一名聆夜堂的弟子匆匆趕到,氣喘籲籲地問:「堂主,您不去山上主持大局嗎?」

沈宿白搖了搖頭。

一刻前,靈音仙子以血祭琴,終於撕開了青荇山封山大陣的一道裂縫。

支撐了青荇山七天七夜的結界告破,無數仙盟弟子湧上山,隻待搜出「溯荒」,立下頭功。

但沈宿白沒有動,而是守在一間帳子前。

片刻,有人掀帳出來,在身後揖道:「沈堂主。」

「如何?」沈宿白回過頭。

「老夫適才已餵靈音仙子吃下玉清丹,仙子暫無性命之尤。」

說話人是伴月仙盟的藥翁,丹術首屈一指,沈宿白擔心此行凶險,來前特意帶上了他。

「隻是……」藥翁猶豫片刻,「那守陣之人的劍術極為霸道,仙子適才強行破陣,以至劍氣從結界裂縫倒溢而出,傷了仙子尊體,眼下看來,跌落境界尚是輕的,就怕傷了根骨,今後在修行一途再不能寸進……」

沈宿白一聽這話,顧不得其他,掀簾邁入帳中。

白舜音已經醒了,她倚坐在引枕上,饒是臉色蒼白,也難掩絕色。

沈宿白看她一眼,一言不發地撩袍在榻邊坐下,靈力在他掌心匯聚成形,下一刻便往白舜音的靈台送去。

可惜這樣源源不斷的靈力仿佛撞上一道無形的牆,很快便溢散開來。

白舜音搖搖頭,輕聲道:「算了,宿白,沒用的。」

沈宿白一試不成,又試數次,最後不得不罷手,責備道:「青荇山的封山劍陣是問山劍尊留下的,便是三大世家的家主來了,也難以破陣,你又何必逞能?強行破陣倒也罷了,那鳳鳴琴乃神物,連你師父也難以驅使,你卻以血祭之,落得如今這般,我真是——」

沈宿白這番話被一陣低咳打斷,白舜音捂在唇邊的絹帕沾上斑斑血跡。

沈宿白不忍看,別開臉,「這廂事罷,我帶你回伴月海,請盟主親自為你療傷。」

白舜音收起絹帕,隻問:「山上可搜出什麼了,宿白,你們可找到……溯荒?」

聽得「溯荒」二字,沈宿白眉峰微蹙。

溯荒是什麼樣的,鮮少有人見過。

沈宿白也沒有,隻聽說那是一麵凶鏡,能號令群妖、預示災劫。

三個月前,昆侖山封印鬆動,涑水之北妖獸盡出,隻因有人攜溯荒作亂。

爾後,在伴月仙盟與三大世家的苦查下,發現這一切的罪魁竟是問山劍尊。

問山劍尊,當世第一劍尊,一身劍術無人能出其右。

他早年拜在歸元宗下,後來隱出宗門,僻居於涑水畔的青荇山,除了偶爾收個弟子,隻與凡人打交道,誰也不知道他為何會闖下這樣石破天驚的大禍。

伴月仙盟與三大世家徹夜不休地追尋問山劍尊與溯荒下落,而沈宿白,則帶著聆夜堂一眾弟子與其餘玄門世家來到了青荇山。

事出之後,青荇山中弟子出逃,連山下小鎮也人去鎮空。

沈宿白此行,本來是防止問山劍尊留有後手,沒想到剛到山下,便被凜然的劍氣逼退。

有人守山。

甚至不惜開啟了封山劍陣。

與之同時,北邊傳來消息,劍尊已經隕落在昆侖山下,而溯荒,始終杳無蹤跡。

問山劍尊一生來去縹緲,唯一的久居之所,便是青荇山。

換言之,溯荒眼下極可能就藏在青荇山中。

劍陣一破,仙家子弟們瘋了似地湧往山中,畢竟誰尋得溯荒,誰就能立下當世第一奇功。

沈宿白還沒來得及回答白舜音的話,帳外忽然來了人,「堂主,弟子們搜遍了山上山下,沒能找到溯荒!」

「不僅沒找到,那守陣的妖女她、她竟還沒死……」

守山劍陣以血為媒,以魂鑄就,便是仙盟盟主親自布陣,而今劍陣已破,也難逃一個死字。

這妖女何等人物,竟能苟延殘喘?

沈宿白一聽這話,對白舜音道:「你留在此,我去山上看看。」

言罷也不等白舜音回答,立刻往山上去了。

黃昏時分,山風格外凜冽,眾仙家弟子圍聚在峰頂,沈宿白撥開人群,便看見劍陣中央,立著一名女子。

劍陣已破,女子一身青衣染血,仿佛風中一片搖搖欲墜的葉。

然而她一人提劍站在血泊中,一時間竟無人敢靠近。

沈宿白聽人提過,說劍尊有個女弟子,是十年前收的,真名無從知曉,青荇山下的人見了,都喚她一聲阿織姑娘。

沈宿白覺得意外,這個阿織竟十分年輕,似乎才與舜音差不多大。

雖然修仙之途漫漫,年歲如煙雲,但這般年紀便有這等修為,也不知是怎樣驚人的天資。

阿織的眼睛似乎不好,聽到靠近的腳步聲,才緩緩別過臉來。

直到這時,沈宿白才看清她的雙眸竟是灰白色的,左邊眼下有一道紅痕,不知是否是胎記,紅痕不深也不長,映襯著她蒼白的臉,長劍上滴下的血,便顯得格外昳麗。

她一直看著沈宿白。

不知誤把他當成了誰。

及至沈宿白走近了,模糊的一團影變得清晰了些,她才收回目光,慢慢垂下眼去。

沈宿白寒聲道:「妖女,交出溯荒。」

山嵐吹動暮色,許久,阿織才道:「那麵鏡子……我近來不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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