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摧花(1 / 2)

加入書籤

烏雲擠壓著夜空,沉甸甸得好像要墜下來。

堯山上,沙土飛揚,石塊滾動,驟然間狂風大作。

幾個身穿蓑衣,手拿旋風鏟、繩索、撬杆、竹筐等物的大漢鬼鬼祟跟著一名藍衣少女爬上堯山,站在了一座新墳前。

「就是這裡!」少女下令,「快挖!」大漢仰頭望了望雷電閃爍的夜空,惶恐道:姑娘,這可是謝氏家族的墓地啊,你讓咱們在這動手,不是想要咱們的命嘛?」「是啊!早知道是武安侯姬妾的墓,說什麼我們也不來挖!」「沒錯!」大漢們一個個打起了退堂鼓,生怕惹上殺身之禍,孫婉心跪在墳墓旁,迎著飛沙走石的狂風道:「你們不想要酬金了?隻要你們開了這棺材,將裡麵的人送下山,我便付你們百兩黃金!」便將背在身上的包袱打開,露出了裡麵沉甸甸的金錠。

「挖不挖?」孫婉心狠道,「你們不挖,我便去城隍廟找別的流浪漢來挖!」「挖!我們挖!」大漢一見了貨真價實的金錠子,哪有不動心的,登時顧不上害怕,你一鏟子我一鐵鍬地挖了下去。

孫婉心按著被風吹得亂飛的裙角,看著那墓坑越來越深。

終於,墓坑見了底,露出了華貴精美的陰沉木金絲楠棺,幾名大漢盯著那口碩大的棺材再一次犯起了難。

「啟棺啊!你們不想要金錠了?」孫婉心焦急地道。

忽地一個悶雷轟了下來,閃電穿雲而過,將黑夜化為白晝。

眾人齊齊打了個哆嗦,不敢再猶豫,硬著頭皮將一根根撬棍楔進了棺槨的縫隙中。

棺槨上的泥土隨著撬棍的撬動撲簌簌掉落,終於,棺蓋打開,露出了一位身穿華美殮服的年輕女子。

女子靜靜地躺在棺材裡,表情安詳,樣貌栩栩如生。

大漢們又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驚恐萬狀,宛若見了艷鬼。

「下繩子啊!」孫婉心急道,「把人拽出來,快!」套好活扣的繩索徐徐放入棺材中,大漢們配合默契,用撬杆支起裴玄霜的上身,將繩索套在月要上,拽緊活扣,將人一點點拉了上來。

玄霜!當裴玄霜蹭著泥土重歸人間時,孫婉心嚎啕大哭。

「把棺蓋蓋上,再將泥土填回去,立好墓碑!一切回歸原位,不能留下任何馬腳!否則,咱們誰也活不了。

」她親自將裴玄霜拖進了事先準備好的大竹筐中,蓋上蓋子道,「快著些!雨下來了就麻煩了!」大漢們奮力揮舞著旋風鏟,動作飛快地填平了墓坑,重新立好了墓碑。

孫婉心揮舞著衣袖將墓碑周圍的沙士掃去,用力地在地上跺了跺,命大漢拾著裴玄霜下了山。

又是一道悶雷響徹夜空,雨水瓢潑而來。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次日,睛空萬裡,被雨水浸潤過的空氣溫潤潮濕,帶著一絲絲怡人的清甜。

裴玄霜的頭七之日,是個好天氣。

一夜不曾合眼的謝潯掀開床帳,消沉地揉了揉太陽穴。

許是沒有入夢的緣故,昨晚,他沒有見到她。

雖然沒有見到她,但腦子裡想著的人全是她。

謝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難道孫婉心說得話是真的?她是他的一個執念,是他尚未征服的獵物,因為不甘心失敗,所以才會如此念念難忘。

他想不通。

他感覺自己矛盾極了,一方麵想要忘記她放下她,一方麵又縱容著自己去拚命的想她,恨她。

他幾乎要被這兩種對立的情緒折磨瘋了。

頭疼欲裂,頭痛欲裂……她可真是他命中的克星,即便死了,依舊有辦法讓他痛苦,讓他難受。

正在心中反復咒罵那個可惡歹毒的女人,秋月忽然捧了幾個盤盞進來,供在了裴玄霜的靈位前。

「你在乾什麼?」一切與裴玄霜有關的動作在謝潯看來都是挑釁,他惱怒地道,「你在供奉什麼?秋月嚇得跪在地上:「回侯爺的話,奴才給主子供了些果子點心,都是主子生前愛吃的,奴才希望主子回來時能看到……」「回來?」謝尋鬆開揉捏太陽穴的手,疾步奔向瑟瑟發抖的秋月,「你說誰要回來?她嗎?」秋月埋著頭,看也不敢看謝潯:主、主子回來……她囁喏地道,奴才聽說,人死後,會在頭七之日回家看一看,奴才想著萬一主子也回來呢?便準備了主子喜歡的吃食,主子看到了,應該會很高興吧……」「是嗎?」謝潯眼中散發著詭異的光芒,「你說的是真的?」「奴才也是聽說的……」秋月戰戰兢兢,「但奴才真的希望主子能回來,再、再見奴才一麵……」謝潯一愣。

她真的會回來嗎?他和她說過,要她把提督府當成她的家,她聽了嗎?她走時,他沒能見上她最後一麵,今日……可彌補嗎?「傳令下去,命膳房做她喜歡的飯菜,即刻送過來!」謝潯迫不及待地道,「快!快去!」秋月點點頭,趕緊去傳話了。

膳房的人動作飛快,不多時,便做出了一桌子珍饈美饌。

謝潯坐在圓桌邊,靜靜地望著手邊的炙羊肉,忍不住回想起與裴玄霜一同用膳時的畫麵。

她飯量極小,又不愛喝湯,每每吃點羊肉,吃一小塊胡餅就撂了筷,將一桌子的佳餚都賞給下人。

她似乎真的無欲無求,弄得他都不知道該賞她什麼好,她大抵真的是天上的一片雲,地上的一捧沙,他越是想用力地攥緊,越是會早早失去她。

悔。

悔心慈手軟,沒能真的剪了她的雙翅,叫她用死亡這種無可挽回的方式飛出了他的手掌心!「怎麼還沒來?」久久等不來裴玄霜魂魄的謝尋有些煩躁,「都過了午時了,她人呢?」「侯爺,再等等吧。

」倚坐在廊簷下的秋月道,「主子或許正在路上,馬上就能到了。

」聞言,謝濤的表情立刻柔和了下去:「這麼慢?」他小聲抱怨,」她喜歡吃的菜都涼了……」秋月悄悄看了魂不守舍的謝潯一眼,默默擦拭掉眼淚。

直至夜闌人靜,月掛中天,裴玄霜的魂魄依舊沒有回來。

守著一桌子珍饈從早坐到晚的謝潯緩緩起身,步伐僵硬地走到了院子裡。

「她來了嗎?」謝潯問,「再不來,頭七便過了。

」秋月小臉慘白,害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奴、奴才也不知道……」她抖著手腳,磕磕巴巴地道,「主、主子或許不來了,或許……去找婉心姑娘了。

」心姑娘了…/>秋月雙膝發軟站也站不住,她顫栗著哭求: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奴才也不曉得傳言是真是假,奴才、奴才隻是想主子了,想再見一見主子……謝潯惡狠狠地盯著秋月看了片刻,終是鬆開了青筋暴起的手。

秋月摔倒在地,急忙忙擺成跪地求饒的姿勢。

謝潯沉著一張臉,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向了院中的荼靡花。

她走了,他送她的花依舊好好活著。

「茶葬花……」他扌莫了扌莫涼薄軟嫩的花瓣,「未路之美,繁華之後的孤寂……此花,像極了她…話音剛落,他身前的兩株茶靡忽然晃了晃。

謝潯雙瞳一緊,本能地去尋找吹動了茶蘑的風,可今夜的提督府風平浪靜,無風亦無雨。

「你們感覺到風了嗎?」謝潯一驚一乍,「有人感受到風了嗎?有嗎?」白管家與琅月軒裡的下人麵麵相覷,好一會兒才壯著膽子回答:「侯爺,院子裡沒風啊。

」「沒風這兩株花為什麼會動?」謝潯瞪著眼道,「這兩株花剛剛動過了,你們看到沒有?」奴才們哪敢逆著謝潯的意思來,紛紛點頭說看到了。

謝潯麵有狐疑的劃過眾人的麵龐,扭頭去看秋月。

「你看到了嗎?」秋月跪在地上一抖:「奴婢、奴婢也看到了。

」她紅著眼道,「許是主子回來了,主子生前最喜歡那兩株茶靡,看過之後,便離開了……「什麼?」謝潯用力拉扯著茶靡花,「哪裡?本侯怎麼看不到?」茶靡花花枝顫顏,在謝潯的蹂|躪下掉落無數花朵枝葉。

秋月看得好不心疼。

「侯爺,你放過那兩株荼靡花吧,主子……怕是已經離開了。

」謝潯動作一頓,瞬間白了臉。

走了?就這麼走了?都沒有與他說上一句話,打上一個照麵,就這麼無情的離開了?裴玄霜……他咬牙切齒地念著她的名字,瘋了似的劈斬撅折著花枝,便是被鋒利的枝權劃破了手掌也不停下。

「主子!」「侯爺不可啊!!」白總管等望著雙手鮮血淋漓的謝潯,齊齊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直至將那兩株盛開著的茶靡碾成麵目全非的花泥,謝潯才停止了動作。

他壓抑地喘著粗氣,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半跪於地。

地上,沾染了鮮血的茶靡花無聲地與他對望著。

月光下的茶花妖燒瑰麗,紅得越發的紅,白得越發的白,紅白之下,是一隻枯枝一般的大手。

謝潯額角抖了抖,抓起那朵半紅半白的茶蘑花,狠狠攥緊。

忘了她…他閉上眼睛,反復告誡自己。

謝拂然。

忘了她。

同一時間,裴玄霜在一間竹屋內睜開了眼。

雙眼睜開的剎那,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還能呼吸,還活在這個世上。

玄霜!你醒了!守在竹床邊的孫婉心搖了搖裴玄霜的肩,我是婉心吶!玄霜,你看看我!」裴玄霜眨了眨乾澀的雙眼,一點點朝孫婉心看了過去。

「婉心!」她伸出僵硬的手,堪堪與孫婉心握在一處。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孫婉心抹著淚道,「馬上就是子時,你再不醒過來,我、我……」她捂住臉,哽咽地哭個不住。

「不哭了,不哭了……」裴玄霜很想坐起來,可她身子虛弱得厲害,別說起身了,連扌莫一扌莫孫婉心的臉都辦不到,便軟綿綿地躺在竹床上,輕喃:我這不是還活著嗎?婉心,我成功地逃出來了,咱們的計劃成功了,你該高興才是。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她又封神了[無限] 當爽文大佬錯綁戀愛攻略係統後 快穿:變美後,我贏麻了 嬌婢 教會龍傲天男德後 逢雷 太子嬪 寡婦桃夭的太子贅婿 誤入運動番的我也要做萬人迷 清 康熙的掌中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