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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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星延想到梁夫人死去那日臉上不解的神情,臉色仍然是蒼白的,隻唇角扯起一縷諷刺的笑意。

「我在京城安定下來,王照原本打算等待時機扶持我重登高位,可沒想到,你的祖父和父親竟然將這江山坐穩了。

」梁星延聲似喃喃:「我們都以為屠夫之後,定然坐不穩江山,隻等什麼時候渾水扌莫魚。

卻一直沒有等待機會,到你親政之後,氣焰如日中天。

王照告訴我,我們不能再等了。

」所以你與北狄勾結害死魏湛。

李文簡的手用力執著杯盞,手背因為用力而青筋爆出,一字一頓地問。

梁星延聽到「魏湛」兩個字,愣了一愣,周圍跳動的春光在他的麵容上投下一層光,讓他在乍明乍暗之間,慘淡無比。

「是不是?」李文簡的目光,隔著咫尺間的茶案,落在了梁星延的身上。

梁星延的身體抖動著,抬手試圖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太陽穴,竭力想讓自己筆直、端莊地坐在李文簡麵前。

可沒有用,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太陽穴與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出,他不可遏製地以一種蜷縮、扭曲的姿態麵對他。

「是。

王照跟北狄人密謀合作,北狄蠻子狡猾,不肯輕易信任我們,要魏湛的性命做投名狀。

」李文簡望著他,一聲不吭,隻用力地呼吸著,將自己心口積深的怨恨用沉重的顫抖地呼吸,努力地擠出月匈口。

他的手掌猛地用力,掌中的杯子碎成無數的碎片,墜落在地,發出冷然聲響。

「然後你知道魏晚玉約了我相會,便在她的酒中下了玉舌毒,一箭雙雕,既破壞了東籬和月氏的盟約,又能讓我被眾人唾棄。

」梁星延抬頭,正見對麵的李文簡端著茶盞抿了口茶,那雙歷來溫和清淺的眸子正在盯著他,如藏著利刃鋒芒。

「是。

」他的冷汗已經濕透了衣襟,因為用力地按壓著太陽穴,幾綹碎發從額前散了下來,被汗水濕透,貼在蒼白的麵容上,黑發與白臉,異常地觸目驚心:」他們說應該殺了你,我卻覺得趁機拉你下馬,扶持毫無根基的六皇子做太子,更劃算。

」「我應該感謝你的大恩大德,留了我一命。

」李文簡的聲音響起。

梁星延扯唇,卻不說話了。

他猶如失魂的人,雙眼在明媚的春光裡顯得十分空洞,似乎沒有半點溫度。

「我一直在想,要是那一次我聽從王將軍的話,在酒中下的不是玉舌,而是鶴頂紅,今天會是什麼樣子?」「或許你已經死了,或許這天下已經如王將軍所願,被攪成一池亂水。

」梁星延嘶啞:「可我還是怯弱了,將鶴頂紅換成了玉舌。

」他以為李文簡喝了玉舌,會和魏晚玉苟且,壞了月氏和東籬的盟約,李文簡從此聲名狼藉,被廢黜逐出皇家。

可李文簡跑了,撐著最後一絲清明逃去了清涼殿。

此後他身邊的侍衛增加了很多,王照用了很多辦法,都沒能再殺死他。

有些機會,上天隻會給一次,一旦錯過,就再不會有了。

再之後他得知了昭薇,便將消息透露給心機深重的安嬪。

安嬪當年得到王照相幫,順利留在宮中,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她設計害死昭蘅的奶奶,讓她入東宮成了他手中的刀。

「你既有如此心機,卻在這件事情上天真得很。

」李文簡雙目泛紅,盯住梁星延。

梁星延沐浴在春光下,此刻發絲間透著光,他那蒼白無比的麵容上,居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輕聲說:「魏湛死後,我三個月晚上不曾合眼,一閉上眼睛就看到他被人剮成碎片,血淌滿地的場景。

所以,雖然沒能殺死你,我也不曾後悔過,至少這一年來,我沒有因此而失眠。

」「梁星延……」李文簡才開口,他就打斷了他的話。

「不要叫我梁星延,這個名字是我搶來的。

」他轉過來,去看窗外的湛湛春光,他抬起手想要抓住這光芒,再攤開手,掌心卻隻有一片虛無:「我父王為我取名皓安,那才是我的名字。

」他慢慢地轉過頭來,那一雙蒙著薄薄水汽的眼睛,凝望著他。

他蒼白的麵容如同堆砌的冰雪,一雙如墨黑的眼眸,一抹淡青的唇色,像黑白水墨畫上的人物,徒有完美無缺的輪廓,卻沒有丁點色彩。

他那一雙眼睛深深地凝望著他。

那些被他們捕捉過的鳥雀都已經死去,每年賞過的花開落了好幾茬,他們追逐過的風花雪月擦肩而過。

時光讓改變了他們。

命運的翻雲覆雨手讓他們相識相伴,又不得已站到彼此的對麵,不得不成為宿敵。

與此同時,密道之中,衛衫舉著火把跑到王照跟前,大聲稟報:將軍,這裡麵的火藥也浸了水。

」王照一陣恍惚,他抬手從衛衫的手中取出火把,不甘心地走到暗倉旁,蹲下身扌莫了一把,果真觸到一片水澤。

他掬起一把濕潤的火藥,疤痕扭曲的掌心握緊。

他不想小殿下跟殿下一樣優柔寡斷,故而從小教他要有一顆鐵石心腸。

可他身上到底流淌著殿下的血,跟他一樣,為心軟所困。

這是鏟除李文簡,恢復大魏江山的最好時機。

小殿下竟然將火藥都浸了水。

他大笑起來,卻有灼灼熱淚從眼眶中奔湧而出。

他謀劃十八載,為了大魏江山殫精竭慮,他卻不領情,甘願將一切拱手讓給李家人。

都到了這一步,隻要他按照約定的那樣,將李文簡引到書房,再設法逃入密道。

他們就能將合江別院炸為平地,李文簡必死無疑!必死無疑!「把火油搬來!」王照沉聲下令。

身後侍衛愣了一下。

衛衫囁嚅片刻:「小殿下還在上麵。

」「他不會來了。

」王照從喉嚨中擠出痛心而恍惚的聲音:「他永遠也不會來了。

」小殿下跟他離了心,寧肯死也不肯跟他一起光復社稷。

書房內。

「書琅。

」梁星延輕輕喚李文簡的名字,向他伸出手。

而李文簡站在他的麵前,一動不動,沒有如往常一樣抬手去握著他伸過來的手。

李文簡心口有一種鈍痛的感覺,忽然見梁星延的唇邊淌出一道黑血。

他瞳孔陡然間放大,卻見他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如果有下輩子,我不想再做無憂太子的兒子,我想去鄉野做個教書先生。

」漆黑的血不斷地從他唇角湧出,汨淚地堵在嗓子眼,讓他說話的聲音悶悶的:「那樣,我就不用殺人,偷別人的身份和名字,殺魏湛,和你鬥得你死我活。

」他的眼淚從眼眶滑下來,沾了他唇角的血,滑下他的臉頰。

李文簡到底還是伸出手,緊緊握著他的手臂,掌心抖得厲害。

萬千刀刃在他的腹中橫沖直撞,五髒六腑攪成一團,痛到了極處,連手指頭也無法動彈,聲音也堵在喉嚨裡發不出來。

地下忽然傳來一陣震顫,梁星延瞳孔瞪大,努力地想說什麼,雙唇翕動,卻沒能發出聲音。

李文簡隻好貼著他的唇聽他在講什麼。

「快走!」梁星延用盡全力,擠出月匈腔中所有的空氣,吼了出來。

與此同時,他翻身擋在李文簡身後。

「砰」一聲,又是一聲巨響。

整座房屋頃刻間土崩瓦解,無數飛沙走石乍起,令人眼前盡是飛塵,看也看不清。

梁星延被一塊地基壓住,隻是一瞬間,人便什麼意識都沒有了。

死亡降臨到他身上,如同暖意融融的春水將他包裹。

他茫然抬頭,看見眼前的幻景。

桃花滿山,恣意而又絢爛。

花瓣被風吹得簌簌而落,落在他小小的肩膀上,也落在樹下父王和母後的身上。

他們站在那光線明亮的地方,笑著向他伸手。

這些年來,他時常夢到父王和母妃。

但每一次他們都深深皺著眉,唯獨這一次,他們在桃花樹下,喝著桃花酒,向他招手。

從八歲離開皇宮那年,至今十八載,他終於做了第二個正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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