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09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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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的沉沉黃昏,天氣晴和,他去了允禩府上。

允禩身邊不許家人伺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允禩隻能自己照護自己。

他生著病,胤禛來的時候,他一開始還沒有注意到,等瞧見的時候,胤禛已經逆著那餘光慢慢走進來坐下了。

允禩笑了一笑:「沒想到皇上會來。」

他是個最講規矩體麵的『賢王』,見了人都是光風霽月,叫人挑不出半點理兒來。

如今在這樣的絕地,也徑自放開了,並不給胤禛行禮,態度也很隨意。

如今這日子自然是很苦很難的,看他這樣落魄,胤禛也隻覺得他是活該。

如今時日還淺,等日子久了,這圈禁就會慢慢的開始折磨允禩,總有一日,他會承受更多更重的折磨。

「甘鳳池,被誰劫走了?」胤禛開門見山就問。

允禩又笑:「我怎麼會知道呢?天下義士那麼多,總有人是要保他的性命的。」

為什麼不殺允禩呢?

胤禛想留著允禩。允禩知道太多事情了。誰能保證,他就把所知的事情都說出來了呢?

不殺他,留著他,比利索弄死了他強得多。

允禩說:「罪臣聽到外頭有動靜,還挺熱鬧的。隻是也沒有人和罪臣說,外頭如今是什麼時節了。」

胤禛道:「朕冊封七阿哥為皇太子了。」

允禩哦了一聲。

他麵上的笑真切了許多:「皇上這是要和先帝爺一樣了?皇上大概以為,離散了我們兄弟,圈禁了我們這許多的人,你所謂的黨附,就一定沒有了?」

「什麼『八爺黨』『四爺黨』其實早就沒有了。或者說,早就變了。皇上跟前已有幾位阿哥了。二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是皇太子,這裡頭就全都認了麼?」

「往後,說不準還會有『二爺黨』『四爺黨』的。皇上也有兒子,兒子們也會爭的。黨爭永遠不會消失,它會一直存在的。」

他們兄弟談話倒還平靜,但字字句句翻雲覆雨,風起

雲湧。

胤禛不接這話,隻平靜道:「你最在意這個皇位。可你沒有得到過。你處心積慮,也隻葬送了你自己。朕會好好做這個皇帝。你可以慢慢看看,朕的大清是如何越來越好的。」

允禩被圈禁後,身子骨並不是很好,已經病了許久了。

瞧見胤禛來了,不過是要在胤禛跟前逞強罷了。就是不肯讓昔日的政敵看出他的虛弱來。

胤禛說對了,他這一生最最在意的就是這個皇位,偏偏怎麼籌謀都得不到。

他有想要治理大清的心,偏偏事不從人願。

胤禛才是最後的贏家。

他這些日子本就受到了很大的打擊,知道落花飄零春去也,他已經徹底的落敗了,再被胤禛的這些話一刺激,看著大清在胤禛手裡一點一點的變好,就跟剜他的心似的。

看見胤禛頭也不回的背影,允禩到底還是沒忍住,喉頭一甜,頓時吐出一口鮮血來。

烏拉那拉氏在四宜書屋得到年姒玉封皇貴妃,副搜封皇太子的消息,心口痛疼,也是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的鮮血。

冊封皇貴妃的典禮,以及冊封皇太子的典禮,胤禛都以皇後病重為由,沒有讓烏拉那拉氏出席,直接都是皇上坐在上首,直接完成了。

烏拉那拉氏原本病就不見好,如今這麼一刺激,這病就更重了。

她天天心口疼,吃藥也不頂用。

瞧著皇後勢弱,那些嬪妃們連每月初一十五的請安都不來了。

問起來就是牡丹亭雲傳話過來,皇後病重,是該當好好休息的。嬪妃們不該請安來打擾。

皇貴妃請皇後好好養病,一概庶務皆有皇貴妃料理,皇後寬心便是。

這話說的,烏拉那拉氏又如何能夠安心養病呢?自然是又氣又恨。

除了四宜書屋裡伺候的奴才們和來診治的太醫,她這兒連一個人都見不到了。

就連劉氏也不再來了。

田嬤嬤瞧的心疼,還勸皇後:「主子暫且忍耐。如今太後也不在了,皇貴妃一人獨大,七阿哥又冊封了皇太子,自是囂張威風些。主子先安心養病,待病好了,再拿出中宮皇後的氣度來跟皇貴妃鬥一鬥。」

皇後聽了隻是苦笑,含淚道:「嬤嬤,本宮的身子本宮自己知道,怕是不大成了。這病長久的在身上,這回這樣深重,怕是,怕是難好了。」

「本宮隻是不甘心,就是不甘心罷了。若弘暉還活著,皇長子便是嫡出的皇子,他又那麼聰慧,又豈會輪得到七阿哥做皇太子?本宮的弘暉就那樣去了,一場急病就沒了,竟至今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皇上有心的很,連弘盼的事都查了,偏偏不在意弘暉。他從前那麼疼愛弘暉的啊。」

「可你看看皇上如今,是厭棄本宮了。他直接冊封年氏母子為皇貴妃皇太子,可有想過本宮的處境麼?他這樣榮寵他們母子。將本宮丟在四宜書屋這裡不聞不問,惱的是什麼?」

是她在允禩起事當日她所做的事情嗎?

烏拉那拉氏從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哪怕再來一次,她仍舊還是會這樣做的。

可她心中又恨又怕,她抓著田嬤嬤的手,淚眼模糊:「嬤嬤想,皇上下一步,是不是打算廢後了?是不是要本宮這個皇後,給她騰位置了?」

「他那樣寵愛年氏,恐怕巴不得想要他心愛的女人來做這個皇後了吧?」

田嬤嬤也哭,還安慰烏拉那拉氏:「主子,不會的。主子是先帝爺賜婚給皇上的,是皇上的結發妻子。主子又不曾犯錯,皇上沒有理由廢後的。」

烏拉那拉氏冷笑一聲,呢喃道:「沒有犯錯麼……嬤嬤,本宮可是有大錯的人哪。」

但她不後悔的。

屋裡隻有她們主仆

二人,春日溫暖,屋子裡卻冷凝的如同數九寒天,烏拉那拉氏拖著浸透了寒意的身子,抓著田嬤嬤的手,眸中閃過異樣的光芒:「嬤嬤,你說,若七阿哥也急病亡了,六阿哥也急病亡了,那是不是就是二阿哥四阿哥做皇太子即位了?」

田嬤嬤臉色慘白:「主子,皇上與皇貴妃將六阿哥七阿哥護的極好。六阿哥七阿哥的身子也很好,隻怕,難以急病而亡。」

「而且,皇貴妃正值盛年,皇貴妃還能有孕的。」

隻要有孕,就能誕育子嗣。皇上若認準了皇貴妃的兒子做皇太子,對六阿哥七阿哥下手也不是長久之計。更何況,如今這也是很難的事了。

皇後卻似乎陷入了瘋狂的境地中:「她姐姐可不是這樣的。」

「福宜去後,她雖拚命生下了福惠和純恪,可她的身子骨早已不成了。年氏雖沒有她姐姐那樣孱弱,可她如今越是風光,將來受到的打擊便越是重。難說日後還能不能孕育子嗣再有身孕了。」

「況且,皇上若失了福綬,那打擊自然是更大了的。先帝爺那會兒,不是為了二阿哥的事傷透了心的麼?後來身子骨不好,也是從這事兒上來的。」

皇後越說越興奮,憔悴的麵容上甚至熏染了病態的嫣紅。

田嬤嬤有點怕,但又心疼,又舍不得再勸,主子若沒有這些瘋狂的想頭,那活著該有多痛啊。她甚至在想,如果主子叫她去做些什麼,她一定竭盡所能的去做。

皇後卻覺得心中前所未有的暢快,她嗬嗬的笑,唇角溢出血絲來,卻狀若瘋狂的道:「嬤嬤想,若是他們都死了,那本宮不就是永遠的皇後了麼?再也不會有人要廢本宮了。本宮再也不會害怕了。」

說了一會兒,皇後伏在床褥上喘氣,而後又是哭。

模模糊糊的話語從哭聲中漏出來。皇後在怨恨她的娘家。怨恨娘家父兄沒了後,侄子們沒用,次兄也不成了。

以至於她在這裡舉步維艱,娘家甚至沒法幫襯一把,還得不時的來逼迫她,想要從她這裡撈點什麼好處。

雍正八年,太後服期滿,又過兩三月,夏日暑熱消解殆盡時,太醫給皇貴妃請平安脈。

診出皇貴妃已有孕兩月,皇上大喜,厚賞了圓明園和暢春園所有的主子奴才們。

年姒玉撥弄小牡丹上兩顆裡頭稍大一些的已經有了溫熱搏動的小花苞。

這兩年,太後薨逝,胤禛始終不大展顏,日子流水似的過,他就跟憋著一口氣似的,隻將心放在朝務上,若非她盯著,若非他惦念他們母子幾個,這人怕是天天都在睡在折子裡頭了。

也就是這會兒她有了身孕,胤禛才高興些。

孩子們也都高興。

弘歷弘晝大婚,正遇上太後的事,他們兩府上還不曾有喜。

淑慎也嫁出去了。如今園子就剩下和惠端柔兩個小姑娘了。

年姒玉做主,乾脆也把她們送去和純恪一塊兒,在上書房讀書習字,跟著師傅們學些經世濟民的道理,開拓眼界。

這嫁出去後,可都是有用的。

公主們的騎射功夫有了顯著的增長。胤禛如今也不必藏著自己的本事了,也會帶著孩子們玩一玩,孩子們都還是很崇拜他的。

他們這邊日子歡悅些了,四宜書屋那頭卻有了消息傳來。

烏拉那拉氏不大好了。

年姒玉就問懋嬪:「太醫是個什麼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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