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闃靜春夜,有風自軒榥吹入,撩起芙蓉帳角。
阮茵茵靜坐其中,披著一件羅紋蜀錦月白中衣,翹起圓潤飽滿的腳趾,晃動在床沿。
皙白勻稱的小腿上有處刮傷,是晌午那會兒被誠國公府的小姐推進池塘所致。
侍女婉翠遞上退熱的湯藥,溫聲道:「姑娘,藥要趁熱喝。」
阮茵茵還在發熱,身子酸疼,臉頰暈開不正常的酡紅,可那雙杏眼清澈水潤,人也沒有懨懨打蔫,似乎並不在意晌午發生的事。
反正她也將公府小姐拽進了池塘,還惹哭了對方,算是扯平了。
「可派人去請賀斐之回府了?」
聽見阮茵茵直呼主子的名諱,婉翠笑道:「趙管家親自去的,姑娘先睡下,等主子回來,奴婢再喚姑娘起身。」
婉翠是三大營總督家府的一等丫鬟,於半年前被安排入蒹葭院,負責照料阮茵茵的日常起居。
她與府中人都知,阮茵茵是主子從京外一座小鎮上帶回的孤女,對主子有過救命之恩,也是主子唯一帶回府的女子,故而賀府上下,無人敢對阮茵茵不敬。
已過子時,星月移花影,浮光綴街巷,庭階幽幽靜深,阮茵茵起初有些犯困,可一想到半月未歸的賀斐之即將回府,那點困意也就煙消雲散了。
見阮茵茵遲遲不歇下,婉翠走出纏枝蓮紋鏤空隔扇,從攢盒中取出一顆蜜餞,遞到阮茵茵嘴邊,說起小話:「公府的小姐也是過分,咱們都讓行了,她還說馬車過不去窄路,擺明是找茬。」
吮了一口蜜餞的糖霜,阮茵茵彎起杏眼,拍拍婉翠的肩,壓根沒往心裡去。
那女子是賀斐之的庶妹,一直想在京城閨秀的行列站住腳,奈何是庶出,不受生父誠國公待見,便想著借嫡兄的勢力出出風頭,但賀斐之早在六年前就與誠國公府決裂,自立起門戶,別說一個庶妹,就是生父誠國公站在麵前,也不會給半點顏麵。
「嬌蠻跋扈,早晚自食惡果,咱們犯不上跟她置氣。」
婉翠挺佩服阮茵茵的氣量,沒有半點小家子氣,敢作敢當,也難怪能入主子的眼。
不過,阮茵茵終究是個苦命的女子,九歲遭遇劫殺,失去親人,唯剩的長姐也被人販拐走,伶俜世間,還失了九歲前的記憶,不記得自己的身世,隻知道要尋找長姐,可至今未得到任何音信。
同是命運不濟之人,婉翠對阮茵茵多了一份憐惜。
「姑娘,你說得對。」
阮茵茵笑笑,剛要開口,卻聽見隔扇外傳來仆人的問安聲,她心口一滯,愣愣看向從濃稠夜色中走來的頎長身影。
一襲對襟柿蒂紋宋錦玄服,襯得男子凜嚴冷肅,有種寡淡到骨子裡的涼薄感,不怒自威。
阮茵茵站起身,赤腳跑過去,一頭紮進男子的懷中。
在小鎮上朝夕相對的數十個日夜,她對他早已形成了依賴,這才在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後,毅然與他回京。
「有府邸不回,偏要住在衙署,是嫌我鳩占鵲巢嗎?」雙手揪著男子的衣襟,她甕聲甕氣地抱怨道。
溫香軟玉入懷,換作旁人或許會心悸,但賀斐之隻是輕輕將她推開,抬手捂住她滾燙的額頭。
劍眉略蹙,帶著人回到裡間。
賀斐之現任內衛三大營總督,官居正二品,是名副其實的肱股之臣,戎馬倥傯,案牘勞形,很少有閒暇,若非聽說阮茵茵病了,也不會連夜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