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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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納城的水患,馮首輔很快從外奏事處調查出了端倪。

外奏事處的一名官員與相城的縣令有世仇,故而整整三年,但凡有來自細城的奏本,即便是繃城所屬的布政使司發出的,也被卡住了。

欽差隊伍出發前,太後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處死了那名官員,以儆效尤。

濃雲繚繞,悶雷滾滾,管轄細城的都指揮使司已派出大批官兵搶修堤壩,引流荒郊。

雨勢太大,沖走了不少官兵和前來幫忙的百姓,河堤前一片雜亂,搶救聲、抽泣聲、湍流聲,匯成了悲歌,一片淩亂。

梅許帶著阮茵茵和藥師前往河堤,為受傷的官兵和百姓治療,可刮傷、骨折者眾多,醫藥不夠,糧食不夠,連堵截洪流的沙袋也不夠。

即便伶停六載,阮茵茵也未經歷過水患,看著被泡爛的傷口、潰爛的腐肉、暴露的肋骨,她第一次強烈地想要精通醫術。

在將一名骨折的傷患扶上岸後,梅許先為其上了敷料,再讓阮茵茵和藥師配合著包紮止血。

「軀體骨折,需要仰臥,還要注意傷口保溫。

」積累了數日的勞累,傷患已經體力不支,渾身顫抖不止,「冷,冷……」顧不得儀態,阮茵茵脫下外衫罩住他,費力瞠著眼簾望向湍急的河水。

沙袋已經全部用光,縣令跪在岸邊,邊悲痛邊大喊:「用死的牲畜充當沙袋,快,截流!」聞言,梅許沖上前,不停地擺手,「不行,那樣會引發時疫,絕對不行!!」縣令:「可沖走的人越來越多,怎麼辦,該怎麼辦?!」梅許沉默了,此情此景,讓他忽然憶起當年,當他將沈騁的傷勢稟告給賀敬,並推斷沈聘是被敵軍所傷時,賀敬也曾歇斯底裡的怒吼:「該如何是好?本帥要怎麼向朝廷交代……」梅許使勁兒地甩了甩頭,跌坐在岸邊。

他想起刮腐肉都不喊一下疼的沈騁,那個心有不甘的沈騁,自責湧上心頭。

「梅牛生天會嘻的際苗苗不知他心中所相,去上前扶起他阮因因不知他心中所想,是上前扶起他,梅先生,大會喻的。

/>醫館裡裝滿了傷員,他們需要藥和食物。

縣衙的存糧幾乎用盡,上麵的布政使司卻因河道決堤無法將大批糧食運送到對岸的組城,隻能靠人力築起的牆,拉著載滿糧食的木筏,送至對岸。

可那些糧食,遠遠不夠。

城中的野菜、綠植已被挖空,尋不到食物的乞丐盯上了流浪的野狗。

大雨滂沱,野狗著獠牙,沖破繩網,發瘋地狂吠。

見狀,乞丐趕忙跑開,生怕被咬。

醫館內,阮茵茵接過婉翠遞來的一碗碗稀粥,發放到每個傷者手裡,心中盼望著草帶綺能夠重視她寄去的信函,將事情稟告給朝廷。

聽縣令說,他在三年內,一直在上報決堤一事,希望布政使司向朝廷稟奏實情,拿到重金重建橋梁,而非簡單的修繕。

然後,布政使司起初還很積極,後來就敷衍了之,一次次駁回縣令的請求,究其緣由,不得而知。

縣令也試圖寄信給朝中好友,好友卻以「位卑言輕」婉拒了。

阮茵茵悵然,也不知二姐會因位卑言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忽略掉此事麼……雨勢轉小,順著屋瓦落下,阮茵茵走到店門前,遞給梅許一碗薑湯,最後剩了點薑,味道差了些。

」梅許捧著瓷碗,幽幽嘆息,「有的喝已經不錯了,你看外麵的行人,他們還在為全家老小的口糧奔波。

」「梅先生,你有一顆仁慈的心。

」梅許頗為自嘲,「我是為了前塵而贖罪。

」「為何這樣說?」沉默良久,梅許還是搖搖頭,沒有暢聊的意思。

阮茵茵嘗了一口自己熬的薑湯,眉眼氤氳在水汽中,瞧不出情緒,先生有過後悔的經歷嗎?「有。

」「關於什麼呢?」「醫者仁心。

」他的回答太過含糊,不加上背景,根本猜不出是什麼醫療經歷,阮茵茵還想試探,卻知適可而止,再問下去,恐會暴露目的。

兩人背對昏暗的室內,站在窗前,靜靜望著雨簾,在混亂中,偷得短暫的寧靜。

幾日後,疾風驟雨未歇,竟化作夏日冰雹,砸在簾枕之上,驚醒了淺眠的人們。

/>豆粒大的冰雹砸不傷人,但驚嚇到了街上的野狗。

野狗消著口水,氣喘籲籲地遊走在窄巷中,遇見小跑而過的路人,還會追趕上去,搶奪他們手裡的稀缺的食物。

路人翻進別家的後院,於牆頭探出身子,發現野狗在原地轉圈,想是過分飢餓了……冰雹過後又是大雨,整座小城快要被雨水淹沒。

醫館進了水,梅許和藥師奮力堵住門口,由阮茵茵和婉翠處理著屋裡的積水。

扶了扶酸疼的月要,婉翠問道:「暴雨還會持續多久?」藥師:「少說也得半個月。

」「被褥都是潮濕的,長此以往,我們會不會皮膚生瘡……」「好了,別抱怨了。

」阮茵茵打斷婉翠,繼續收拾屋裡的積水。

倏然,有衙役的叩門聲傳來,「梅大夫,河堤那邊郎中不夠,麻煩你們過去一趟充個人手!」梅許拉開門,任渾濁的雨水灌入門檻。

除了婉翠,其餘三人抵達河畔時,正瞧見河水沖走了對麵以木筏運送的糧食。

飢餓的百姓拚命狂追,被衙役攔了下來。

「不要命了?!」「那是糧!」眾人無奈,眼睜睜看著一袋袋糧食被大水沖向下遊。

猶如眼見著「希望」一點點湮滅,有人接受不了沖擊,絕望大哭。

陰鬱是會被帶動的,岸邊哀怨連連,有些人甚至失了理智,跑回城中打家劫舍,還熟門熟路,專挑老弱病殘之家欺負。

梅氏醫館因隻有婉翠在,也遭了瘋搶,連藥材都不放過。

藥材是治病救人的,梅許去與那些人理論,回來時,手裡拎著鼓鼓的藥袋,顴骨卻留下了青烏。

「他們動手了?」阮茵茵接過藥袋,皺眉問道。

藥師拉過梅許,一邊為他上藥,一邊忿忿,「梅先生,你在這裡屬實屈才了,等水患過去,咱們一起去皇城大展身手吧。

」藥師的手法太重,梅許嗤一聲,眯起了左眼,「我此生,都不會去皇城的。

你若想擇木而棲,我會送你路費,但不要與人提起我。

」正在規整藥材的阮茵茵手一頓,等藥師去了裡屋,屋裡隻剩下他二人,狀若隨口地問道:先生為何不想去皇城?以先生的醫術,做個太醫綽綽有餘。

」梅許擰了擰衣衫,「跟你差不多,算是有債主吧。

」「先生欠人錢兩?還是有情債?」嘴裡說著打趣的話,阮茵茵捏緊了稱藥的秤杆,很想聽見他的回答。

梅許抹把臉,沒有作答。

阮茵茵走過來,坐在他旁邊的杌子上,歪頭盯著他的臉,「沒有欠錢,又不是情債,難不成,是命倩?叩假?話落,她看到梅許瞳孔一縮。

緊接著,梅許騰地站起來,「玩笑開過頭了。

」阮茵茵趕緊賠笑,開玩笑,先生怎還認真了?梅許扶額,「我有些累,回屋先睡會兒,勞煩幫我把那些藥材歸類。

」好。

凝著男子離開,阮茵茵斂起杏眸,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能夠感受到梅許的恐懼。

是對沈騁亡魂的恐懼麼?次日,趁著雨停,婉翠主動收拾起醫館,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還想將梅許和藥師堆積的衣物鞋襪洗一遍。

在抖開一件件衣衫時,她發現梅許昨日穿的中衣裡縫了一個不起眼的夾層,裡麵硬硬的,塞了一個形狀不規整的東西。

「姑娘。

」婉翠找到阮茵茵,湊過去咬起耳朵。

阮茵茵拿過衣衫,顛了顛那個物件,「好像是把鑰匙。

」為何會把鑰匙藏在中衣的夾層裡?不發現還好,經此發現,阮茵茵有些坐不住了,翠兒,你女紅如何?「還不錯。

」趁著梅許和藥師不在,她擅自拆開了夾層的縫線,取出了裡麵的東西。

出乎意料,並不是鑰匙,而是箭矢的鏃。

鏃上刻有一排小字,韃的字!捏著鏃的手微顫,連呼吸都變得急促,阮茵茵按捺住情緒,讓婉翠將鏃縫回夾層中。

按著卷宗上的記錄,沈騁當年受的是箭傷,與心髒方寸距離。

梅許是沈騁的軍醫,這個鏃頭很可能是從沈騁的傷口中取出的。

弓箭的射程遠,即便是神箭手,也無法控製箭矢擦過心髒而不傷及心髒。

沈騁若是背叛朝廷,製造賣慘的受傷假象,斷不會拿心髒試險,允許韃革的將領射擊他的心口。

最大的可能,便是真的被敵軍所傷,不是故意做戲。

而二姐給她的關於梅許的線索中,梅許僅僅隨軍行醫過一次,還是歸於沈騁麾下……幾乎不會有其他巧合了,這枚箭鏃九成是從沈騁的傷口中取出的。

如今要做的,是盡量說服梅許,為翻案做人證。

「把所有衣服放回去,別讓他發現。

」「還好沒有洗。

」婉翠拍拍月匈口,將衣服放回了梅許屋子的衣簍裡。

★★梅許回來時,並未發現異常,還叮囑阮茵茵將屋子通風。

「我要去采些治療時疫的草藥,以備不時之需。

」「我們一起。

」「你采過藥?」阮茵茵笑笑,露出一對酒坑,「自然。

」得了默許,阮茵茵拿上竹簍和登山杖,與梅許一同去往後山。

雨天濕滑,兩人一前一後走得小心翼翼。

梅許沿途說著自己需要采摘的藥,阮茵茵————記下,之後,兩人各忙各的,等到雨勢漸大時,返回了街市。

看了一眼昏沉的天色,梅許搖頭,「這種天,晾藥都是奢望。

」阮茵茵男了晃背簍,抖落一地雨水,「等水患過去,糧食充足,咱們吃頓好的。

」「想吃什麼?」「魚鍋。

」梅許笑笑,剛要說請他們吃上十頓也不在話下,餘光忽然掃到巷子中,有兩道穿著勁裝的人影。

可下一瞬,巷子中就沒了那兩人的蹤影,他揉眼皮,以為自己眼花了。

「在看什麼?」「沒什麼,我以為有人在跟蹤咱們。

」阮茵茵看向巷口,空空如也,未見任何人的身影。

她並不確定剛剛那裡有沒有人,但此刻的確是空無一人,她借機問道:「梅先生,你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怎麼講?」「我發覺已經不是一次,周遭一點細微的聲響,都會引起你的疑慮。

」/>聽此,梅許稍慢了步子,忽然有種被人看穿的彷徨,這麼多年,為了躲避追蹤,他如履薄冰,的確越來越草木皆兵了。

又走了一段路,當瞧見一對老夫妻在雨中互相攙扶,阮茵茵問道:梅先生怎麼一直不娶妻呢?」這就更戳梅許的痛處,逃亡之人,如何給伴侶一個安穩?談成家,是奢求。

與其兩個人一起擔驚受怕,還不如孤身一人。

巷子那頭,兩名黑衣勁裝的男子你踢我一腳,我踢你一腳,互不相讓,互相埋怨。

「剛剛都怨你,差點被發現。

」「是你腳底打滑摔下牆頭,我是為了拉你一把好嘛!」「憑我的身手,用你拉?」兩人是賀斐之的影衛,一直以來都在調查梅許的行蹤,也是他們將梅許的落腳點稟告給了賀斐之。

而與兩人隔了一條巷子的韓筠的車夫和扈從,也在暗中注意著梅許和阮茵茵的動靜。

開過,開埃人陷芯的舊好鄭土發現純比較大隻不過,兩撥人隱敝的很好,都未發現彼此的存在。

次日一早雨愁風偶,拔了樹根,掀了屋瓦。

疲憊的衙役和官兵趕赴河畔救援,可在天災麵前,人力顯得渺小脆弱,隨著前幾日的沙袋被沖泡,卷沙的洪水傾瀉而下,徹底沖垮了大壩,沖跑了傷患和家畜。

天沒有晴的跡象,打透了衣衫,寒氣從腳底板向上躥流,凍得人們止不住發抖。

扶上岸的傷員越來越多,阮茵茵穿梭其中,為他們包紮,雙手凍得快要沒了知覺。

可縱使這樣,百姓們也在期盼著布政使司前來送糧,然而,按著約定的時間已過了半個時辰,河對岸沒有人馬出現。

寒冷和飢餓交纏,不少人暴跳如雷,幾近崩潰。

有人甚至不惜危險,下河去撈沖過來的牛和豬,非但沒有撈上來,反而被卷入其中。

挨過飢荒的老人靠在樹乾上搖頭,再這樣下去,壯丁們很可能會將目標鎖定在幼小的孩童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當人們眼中的光漸漸斂盡時,河的對岸忽然傳來錚錚馬蹄聲,那聲響不像是尋常的州城馬匹發出的。

當一匹匹套著鎖甲的戰馬出現在岸邊時,綱城的百姓們愣住了,忘記了爭搶,暫忘了飢餓……當象征五軍營的牙旗在風雨中搖曳時,百姓們覺得自己看見了光。

阮茵茵從傷患中站起身,眺望著氣勢如虹的朝廷內衛,目光下意識尋找著其中的一道身影,卻又覺得那人不會來的。

可出乎意料,在一匹匹棕色的戰馬中,一匹黑亮的大宛馬噠噠上前,重重地搖了搖鬃毛。

賀斐之和五軍營部分將領跨馬而來,滿載糧食物資。

不同於平日的涼薄,此刻,賀斐之眼中帶著憐憫,是對災民的憐憫,卻又在看向陪同前來的布政使時,寒了星眸,三年,你就是這樣向朝廷交差的?布政使身披蓑衣,頭戴鬥笠,明明雨天寒冷,背後卻冒了一層細汗。

細城是座偏僻的縣城,即便遭災,也影響不了他所管轄的都司興盛,在三次上奏水患未得到回音後,他嗅出了不對味,猜出朝廷有人在故意設卡,於是藏了私心。

為了一個細城,與朝臣交惡,實在犯不上,便一再駁回細城縣令關於水患的公文。

沒有顧及場合,賀斐之一腳踹開他,驅馬上前,望向河對麵,在估完河道的寬度後,半抬手臂,低沉而渾厚道:眾將聽令,卸下投石機,準備投糧。

「諾!」嘹亮的回應響徹山河,穿透濃雲,撥開一道天光。

五軍營的將領們揮舞著手臂,示意對岸的衙役疏散百姓。

不消二刻,一袋袋糧食和蔬果被擲向對岸,賀斐之聽見了百姓的吶喊。

盛遠驅馬靠近,「大都督,觀河道寬度,咱們的雲梯應該搭不到對岸。

」「那就想辦法疊加。

」「……明白。

」賀斐之望著對岸躲在兩旁的人群,長眸一斂,竟從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麼遠,怎會認得清?可他確定,那就是阮茵茵。

此時,她正蹲在地上為傷患止血,亦如恁時六月,她於草叢中為他止血。

耳邊猶記得那天她對他講的話,柔柔的、糯糯的,帶著安撫。

「你別睡呀,再堅持一下。

」「好沉啊,你是我見過個子最高的。

」「唔,別睡好不好,我給你講故事。

」眼眶忽然發酸,是她將他從血泊中一步步拖回人世間,而他卻將她一步步推遠,弄丟了。

半晌,斜後方傳來盛遠的聲音,「大都督,雲梯備好了。

」賀斐之從那道嬌小身影上收回視線,下令道:「搭到岸邊,扛著沙袋渡河。

」盛遠傳令下去,一架架雲梯隨之傾斜而下,搭在了河的對岸,士兵們將沙袋抗在肩上,一邊扶著雲梯以防被沖走,一邊向河中最合適的位置堆放沙袋,還順道撈起了一些被沖跑的貓狗。

濕漉漉的小貓趴在士兵寬厚的肩膀上,疲憊地眯起了眼睛。

傻兮兮的黃狗不停舔著士兵們的臉,以此表達著感激。

賀斐之斜睨一眼瑟瑟發抖的布政使,用馬鞭卷飛了他的鬥笠,拋向上空,「去往朝廷領罰。

」「……下官遵命。

」賀斐之附身拍拍大宛馬的脖子,似在商量什麼,隨後直起月要,讓盛遠送來一支擔架,橫綁在馬骯上,竟驅馬跨入長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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