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2 / 2)
他有些不敢麵對這個姑娘了,不等喜婆喊出「送入洞房」,便急急忙忙牽著紅綢往臥房走。
把沈鶯時拽了個趔趄,要不是有人扶著,怕不是要當眾出醜了。
自然又是一陣善意的哄笑聲。
臥房布置得喜氣洋洋的,屋子裡都是徐宴不認識的人,世子、賢侄、大哥、英彥,她們一氣亂叫著,笑鬧著將他和她往一處推。
徐宴心不在焉應著,接過喜秤,探到蓋頭下方,輕輕向上一挑。
砰,窗外爆竹沖天炸響,徐宴手中的喜秤落在了地上。
五彩的焰火一聲接著一聲,滿室五彩輝光燦爛炫目,朝思暮想的人就坐在那裡,正沖著他微笑。
徐宴呆呆地望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陣爆豆般的鞭炮響了,花生、紅棗、栗子一把一把地撒向帳子,喜婆大聲地喊著什麼,人們拍手笑著什麼。
可徐宴什麼也聽不到了,砰砰悶雷般的聲響,每一聲都好像震在他的月匈口,心往下沉,身子往下墜。
他好像重新被關進地牢,冰冷,黑暗,他想喊,喊不出,想掙紮,手腳沒有氣力,隻有深不見底的絕望,鋪天蓋地襲來。
所有的希望,都在這一刻破滅了。
合巹酒端到徐宴麵前,喜婆提示他幾次,他仍是一動不動。
沈鶯時看著他那雙眼睛,心頭不禁一顫,手裡的酒也灑了出來,落在大紅喜服上,宛若淚痕。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崩潰,幻滅,絕望、憤怒、瘋狂……她不知道一個人經歷過什麼,才會有這種復雜至極的情感。
其他人也察覺到異常,屋裡漸漸安靜下來。
「你……」徐宴的聲音像一個剛從沙漠死裡逃生的旅人,嘶啞得仿佛灌滿了沙子。
你字之後,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沈鶯時也愣愣望著他,不知為何墜下淚來。
不應該的啊,明明是嫁給了自己的心上人,明明他說要和自己在一起,明明是心願達成的日子。
可心裡那股憂傷怎麼回事?
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滿屋子人啞然無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知所措。
「世子,該去敬酒了。」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趙媽媽挑簾進來,笑眯眯說,「大家夥都等著您呢,快去吧!」
徐宴仿佛沒聽見。
趙媽媽咳了聲,兩個粗壯的婆子應聲而至,連拉帶推,可還是拽不動徐宴。
趙媽媽急了,拉著徐宴的胳膊壓低聲音道:「你忘了侯爺的話?新娘子一旦發現你不是世子,侯府就毀在你手上了!」
不知那句話觸動了徐宴,他緊繃的身體陡地一鬆,終究讓婆子們帶出門去。
趙媽媽籲出口氣,大聲招呼道:「請各位去前麵吃酒,讓我們的新娘子也歇歇。」
來人都不是傻子,立刻從善如流,須臾的功夫,屋裡隻剩下沈鶯時和陪嫁丫鬟小玉了。
小玉忐忑地說:「姑娘,您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剛才聽她們說廚房有銀絲麵。」
沈鶯時疲憊地搖搖頭,臨上轎的雀躍已是消失殆盡,「我不餓,你先準備熱水,如果不知道哪裡有,就問那才那個媽媽。」
小玉跑到廊下,一陣嘰嘰咕咕的說話聲後,很快有丫鬟提過來兩桶熱水。
澡豆、頭油之類的物件,淨房裡一應俱全,沈鶯時卸去釵環,就打發小玉出去守著。
房間裡隻剩她一人了,院子裡也很靜,隱約能聽見前堂喜宴的喧囂聲,沈鶯時望著煌煌閃爍的燭光,猛地生出一種不切實的感覺。
這就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婚禮?
她把頭埋在水裡,眼睛熱熱的,不知是水燙的,還是淚燙的。
徐宴直接被帶到侯爺的小書房。
「你現在就可以走。」徐國忠已知道方才徐宴失態,不知道原因,他也懶得知道,隻想快把他打發了,省得再生禍端。
出府之後也會有人監視他,這個禍害星,早晚還得抓回薊州的石塔裡去!
本以為他會痛痛快快走人,卻聽他說:「我還沒有敬酒。」
徐國忠微微眯起眼睛,語氣不鹹不淡,「用不著,我會向客人們解釋。」
幾個侍衛悄無聲息圍上來,徐宴握了握拳頭,極力壓抑住波折起伏的情緒,轉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