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番外二—嫡母 嫡母庶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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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熙牽了一匹紅棗馬進公主府,少女體態纖盈,一襲青色斜襟長裙,脖上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膚,如上等的白釉,透著如玉的光澤。她將馬交給門人,自己跳著躍上台階,腳步一頓,問門人:「阿娘回來了嗎?」

「殿下還未回來,倒是有一封信欲呈交殿下。」門人沒多想,將一封信交給了康樂郡主裴熙。

府內剛給康樂郡主辦了及笄禮,她長大了,可以獨自處理事務。她半信半疑地接過書信,信封上四字:明潯親啟。

溧陽長公主閨名明潯,裴熙的嫡母。

裴熙奇怪,誰會喊殿下閨名?

「哪裡來的信?」

「送信的沒有說。」

「送信的人是什麼模樣?」

「是一中年人,絡胡腮,瞧著是個練家子。」

裴熙稍一點頭,拿著信去回院,回去的路上好奇這封信的主人是誰。她將信置於陽光下,試圖透過信封去看裡麵的字跡。

可惜,什麼都沒有看到。她愈發好奇,左右看了一眼,能用閨名稱呼殿下,必然是親近之人。如今的殿下隻有幾位妹妹,當今聖上行八,妹妹們不會直呼姐姐閨名,陛下雖可,可怎麼會給殿下寫信呢。

是外麵的情人?

裴熙的心噗通噗通跳了起來,多年來養成的禮儀讓她保持穩定,她迅速跑回自己的院子,回屋關上門,迅速撕開信封。

信內字跡是一男人的,筆鋒勁烈,透過紙背,她驚訝極了,內容不看,落筆竟然是裴銘。

裴銘是誰?

裴銘是她素未謀麵的爹,也是失蹤多年的溧陽長公主的駙馬。但溧陽長公主並非是她的生母,最多算嫡母。自己的母親是裴銘的外室,長到五歲時被溧陽長公主找到,就這麼養在府內。

她驚訝極了,她爹要回來了。

信內敘述相思,言明半月後就回來,繼續夫妻情分。

十五歲的裴熙生起叛逆心思,朝信紙呸了一句,直接給燒了,失蹤這麼多年還回來做甚。

裴熙悶悶不樂,思及殿下清冷的眸色,心中莫名難受。屋內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莫說人聲,風聲都聽不見,反而聽到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信燒成了灰燼,她很不高興,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都配不上長公主,就算是她爹也不行。

信燒沒了,她又開始後悔,燒了殿下的信,犯錯了。她有些無措的抓了抓耳朵,看著地上灰燼,又瞪了一眼,打開門,吩咐婢女:「去收拾乾淨。」

剛及笄的女孩背著手在廊下走動,垂頭耷著眉眼,修長的雙腿邁過來甩過去。

不知來回走了多久,她又問婢女:「去打聽下,殿下何時回來。」

婢女去門口等著了,她繼續在廊簷下晃動,腳走麻了,也不見婢女回來。

等到黃昏,婢女匆忙跑回來,「郡主、郡主,殿下回來了,去了書房。」

裴熙貼著牆,望著屋門前種的梨樹,白色的花瓣迎風搖曳,散著淡淡的香氣,她走至梨花前,揚首望著白花。

站得近,梨花香氣濃了些,她似乎感覺了殿下所在。她不覺伸手摘了梨花瓣,心中的秘密驟然被無限放大。

她喜歡殿下……

她長大了,知曉情愛為何物,喜歡自己的嫡母,大逆不道。

可府內隻有她二人,她以為,隻要她一輩子不嫁人,她和殿下就可以相守在一起,可裴銘要回來了。

殿下名正言順的夫君要回來。自己的計劃都被打破,裴銘回來,自己該如何自處呢,看著他們夫妻恩愛?

裴熙的目光淡了下來,掌心的花瓣被一陣風吹走,掌心空空,什麼都沒有落下。

她落寞不已。

婢女站在她的身後,「郡主可要換身衣裳去見殿下。」

溧陽長公主喜歡乾淨的孩子。

裴琛低頭看著裙擺上的灰塵,拿腳踢了踢樹乾,道一句:「不換,你去給我找一根棍子,打人的那種。」

「咦,您要打誰?您要什麼樣的,這些可有講究的。」婢女嘀咕一句,「誰惹您生氣?」

「我得去負荊請罪。」裴熙凝神,眼角劃過水光,揚首看著梨花,氣道:「我想將它砍了。」

婢女笑了,「您舍不得,奴婢給您尋個板子,如何?您犯什麼錯了?殿下疼您,您說幾句軟話,事情就過去了。」

「你見過駙馬嗎?」裴熙心不在焉,拿腳踢著樹乾,好奇道:「他長得好看嗎?」

「您這麼好看,駙馬豈會醜陋。」婢女偷笑,「您是想爹了嗎?」

「想他做甚,你快些去找。」裴熙不想聽了,捂著耳朵,哀怨地瞪著梨花,心中失落得厲害。

****

暮色四合,幕僚們循序退出書房,房內燈火通明,溧陽伏案小憩,燭火徐徐打在她的身上,在桌旁落下一重人影。

門被敲了三下,她猛地睜開眼睛,眼內光色復雜,很快,她鎮定下來,道一句:「進。」

門被推開,露出一雙烏黑大眼睛,粉妍的肌膚映入眼紅,她遲疑,「你這是怎麼了?」

裴熙抱著板子左顧右盼,溧陽輕笑,「你又打了誰,負荊請罪可是不好演的。」

「沒打人。」裴熙回身關上門,噗通一聲就跪在了案牘前,脊背挺直,下顎抬得高高的。溧陽托腮望著她,巧笑道:「你那做了什麼?」

「燒了一封信。」裴熙耷拉著腦袋,不見愧疚,反有幾分失落。

溧陽淡笑,「門房說了,信給了你,你燒了?」

「燒了,那人說明潯親啟,我一生氣就給燒了。」裴熙雙手將板子遞給溧陽,眉頭緊皺,底氣十足,「再來一回,我還是會燒的。」

「照你這麼說,板子也打不服你。罷了,你起來說話。你這橫眉瞪眼,反像是我做了錯事,你來興師問罪。」溧陽扶額,多問一句:「裴銘的信?」

「您怎麼知道的?」裴熙驚訝,掌心托著的板子顫了顫,一時不解,「您喜歡他?」

「孤喜歡裴熙,不喜歡裴銘。」溧陽玩笑道,她微微軟下肩膀,姿態添了幾分懶散,「一封信罷了,作何生氣,待他回來,不必理會便是。是他對不起你,不是你對不起他,怕甚。回來後願意搭理便喊一句駙馬,不搭理裝作不認識。孤的府內,總不會讓你受了委屈。」

聞言,裴熙皺眉,「您以前不是這樣的,您以前常說禮儀規矩最大,您如今怎地教導我不必理會。」

溧陽無奈輕笑,修長的指尖點著桌麵,噠噠兩聲後,裴熙直接站了起來,「您不喜歡他,甚至厭惡他,對嗎?」

「長輩的事,你一晚輩作何多問,回去吧。」溧陽朝她擺擺手,「我向陛下替你討了個差事,去巡防營當差,給自己找些事情做免得你整日胡思亂想。」

「我不去,我陪著您,您出行都不安全,有我在,賊人傷不了您。」裴熙捏著板子,心口堵得厲害,試探道:「您說他出門這麼久,會不會帶回來其他女人?」

「康樂郡主,你想挨板子了嗎?」溧陽無奈失笑,小小孩子心思不正,她望著裴熙,紅塵墮落間,小小孩子也不會被放過。

裴熙倔強,執意說道:「挨板子也要說的,他心裡沒有你,你為何替他苦守呢。」

「你是他的女兒,與孤並無血脈關係,孤與他和離,你便要離開公主府,你想離開嗎?」溧陽語氣無奈,燈影之下,堅毅的身軀有些疲憊,她半闔眸,提點一句:「你是裴銘的女兒,裴銘是駙馬,一旦和離他不是駙馬,你也不是郡主。」

裴熙跺腳,咬緊牙齒,溧陽眼眸淡然,眼中如海麵般波瀾不驚,「康樂郡主,孤非你生母,倘若和離,孤便做不得你母親。一味將你留在公主府,旁人會覺得你貪戀權勢,戳你的脊梁骨。孤與裴銘,徒有夫妻名分罷了,倘若他帶了女人回來,孤也會接納,但不準入長公主府,這裡,唯你一位郡主。好了,該睡覺去了。」

「您、您為何與我說這麼多?」裴熙驚訝,星眸圓瞪,雙手緊張地抓住袖口,「您為了我,才不和離?」

「如今,你想脫離裴銘,唯有自己掙出功名,你文不成,無法走仕途,孤給你尋了些路子,去巡防營試試。」溧陽苦口婆心勸說,哀嘆一聲:「麵前的功利,太過淺顯,何必拘泥於眼前。好好做事,切莫存壞心思。」

裴熙悶悶不樂,話聽入耳朵,沒有掀起波瀾,她不能過問長輩的事情。話已至此,她再多問,就是不知好歹了。

溧陽站起來,繞過案牘,接過她手中的板子,在她腦袋上輕輕敲了敲,「小姑娘,聽話,對了,陛下提及你的親事。」

「什麼?」裴熙睜大眼睛,四肢驀地發軟,「陛下、陛下過問我的親事做什麼?」

「她替你看好了一門親事,餘杭顧家,書香門第。她將畫像給我看了,相貌堂堂,十八歲了,比你大了三歲。還有京城幾戶人家的兒郎,我都見過,讓你得空見見。」溧陽麵露無奈之色,望著小小女孩,「我替你拒絕了,但裴銘回來,倘若動了心思,你毫無招架之力。」

裴熙皺眉,孝字大過天,她確實無法拒絕。拒絕第一回,第二回第三回呢。

「去巡防營當差,自己去努力。」

裴熙垂眸,心中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談何保護殿下呢。

她懊悔自己的無能。

天色黑得厲害,漆黑朦朧間,黑夜壓迫心口。

書房內的人站於門口,身形頎長,巋然不動,黑影慢慢消失了,直隻不見,她默默搖首,少女情動,不知人間險惡。

心思一旦泄露,將會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一生悔矣。

溧陽無助,伸手扶著門框,她低喚一聲:「去請皇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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