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1 / 2)
伊地知潔高沒想到自己剛自我放鬆了一個晚上,作為報應,第二天下午自己就遇到了這樣的重大事件。
一邊載著三名高專新生向事發地點駛去,伊地知一邊在車上說明了這次任務情況:
「這次任務地點是西東京市中心醫院,因為醫院常年有窗檢測,所以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特級咒胎的誕生。」
「特級,就是和宿諾老師一樣麼?」從昨晚開始,就已經第一時間改了口的虎杖悠仁好奇詢問道,「那豈不是很強?」
「對,特級絕對不是你們能夠應對的存在。」伊地知不覺得能把希望寄托在喜怒無常的宿諾身上,「這一次任務,和上次米花市的任務完全不一樣!本來應該是一級咒術師乃至特級咒術師處理的,但是其他咒術師都在外出差。」
伊地知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急,強行緩下聲音說道:「目前雖然轉移及時,但依舊有六人失去聯絡,其中三名孕婦,兩名是癌症晚期,一名出了車禍,一直未曾清醒。如果有人幸存,請將他們救出來。」
「當然,前提是確保你們自己的生命安全。」
另一邊,明媚的陽光穿透樹影下,看上去是個適合野餐的好天氣。
但不遠處傳來的是嘈雜的怒吼和痛哭。
幾個患者家屬死死拽著警方的負責人。想要沖開警方的封鎖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封鎖!」
「是有什麼意外事故麼?那快點把他們救出來啊!」
「裡麵到底怎麼樣了,你快說啊!佳奈和孩子還在裡麵!」
因為掛念著自己的親人,他們僅存不多的理性無法讓他們維持冷靜。
醫院,虎杖悠仁並不陌生。
看著他們,他不由想到自己的爺爺。
要是住在醫院的爺爺,就那樣不明不白地被詛咒殺死了……
氣血方剛的少年捏緊了拳頭——絕對不能原諒。
「伏黑,釘崎,走了!」
「嗯。」伏黑惠神情滿是嚴肅。
「還用你催!」釘崎野薔薇掏出錘子,做好了戰鬥準備。
宿諾抬了抬眼,對於那個據說與現如今自己同級的家夥有了幾分興致。
特級啊,不知道能否比得上五條悟呢?
少年們從初夏燦爛的陽光中,逐漸走入那一片高層建築的影子中。
伊地知潔高注視著前方遠去的未成年們。
咒術界沒有什麼未成年人保護法,這類的緊急情況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作為輔助監督,他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們邁向凶險的前方。
並放下帳:「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汙濁殘穢,皆盡祓楔」。
想到這幾日的歡笑,在無人看見的角落,他彎下月要。
請平安回來,伏黑惠、虎杖悠仁、釘崎野薔薇。
還有拜托了,宿諾小姐。
天空一下子陰暗了下來。
「宿諾老師?」第一次見帳的虎杖悠仁有些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果斷尋求老師解答。
「屏蔽視線的術法。」這種基礎中的基礎在宿諾的世界早就被玩出花了,宿諾連一個眼神的施舍都不願意。緊張的氛圍下,宿諾仿佛郊遊的自然顯得格外突出。
虎杖悠仁看著不遠處的宿諾老師,莫名感到有些安心。
隨即深吸一口氣,他推開了住院部的大門。
按照正常的設想,裡麵應該是一扇扇病房門。
但是超乎高專生想象的是,裡麵變成了一個遊樂場。
偌大的遊樂場空無一人,夕陽西下,隻有殘敗不堪的蕭條。
不遠處的過山車像是血管般橫貫了這個樂園,夕陽的餘韻將層層疊疊的遊玩設施拖出了長長的影子,將紅色與黑色雜糅在一起。
流雲仿佛被釘死在晚霞中,腐朽的鐵鏽味說不清是從布滿了紅鏽的鋼鐵,還是來自於河道中的深紅液體。
沒有初夏的蟲鳴,沒有裹挾暖意的夏風,四周寂靜得隻剩下他們踏在地麵的腳步聲。
「這是怎麼回事啊?我們進來的時候才下午吧?而且這裡不是住院部?幻覺?」
釘崎野薔薇不信邪地拍了拍一旁生鏽的圍欄,看著有些被刺紅的手,這才意識到,「這是真的?」
「宿諾老師,這是怎麼回事?」虎杖悠仁看著這番景象,怎麼也難以將這種地方與現實掛鈎。
宿諾也正在思索。
像是由咒力構成的陣法,但又模模糊糊地裹挾著法則類的氣息。
這就是這個世界高級別力量的展現形式麼?
特級……果然與其他那些醜東西有些不同。
不過,更讓宿諾提起興趣的是,那熟悉的氣息。
像是茫茫黑夜唯一亮起的燈火。
——她這具身體力量的一部分,一根手指。
「這是咒靈的生得領域。我們必須得加快速度了。」伏黑惠不清楚宿諾的態度,也不覺得宿諾會幫他們出手對付這樣的強敵,「玉犬!」
兩隻玉犬誕生於伏黑惠的影子,額頭還有屬於特有的印記,分明是屬於伏黑惠的式神之一。
一隻純白色的玉犬剛蹦出來就開開心心地嗷嗚了一聲,另一隻純黑色的玉犬則是乖乖巧巧跟在了伏黑惠的身邊,等待著主人的號令。
毛茸茸的大尾巴,軟乎乎的耳朵,圓溜溜的清澈雙眼……宿諾不由想起了手機裡的一段段毛茸茸的視頻,眼睛微微明亮了起來。
但是很快,宿諾就扭過了頭。
她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的喜好,以往也有不少人進獻什麼漂亮的妖獸試圖搏一把。
但在自己的威壓下,這些實力都不夠化形的妖獸隻有被嚇暈或者崩潰的下場。
因此,還是視頻中的毛茸茸更好些。
伏黑惠對宿諾的想法一無所知,他拍了拍自己最忠實夥伴的腦袋:「帶我們去找領域裡的其他人。」
「汪!」
追蹤著被困人員的氣味,玉犬帶著一眾人來到了遊樂園的一個角落。
在陰暗的旋轉木馬上,出現了幾個模糊的身影。
突然間,旋轉木馬緩緩旋轉,將椅子上的人轉到了一眾高專生的麵前。
他們以不同的可怖的姿勢被扭曲,像是被隨意擺弄的玩偶。
伴著鮮血的滴答聲,六人的嘴角被扯到了耳後乃至是眼角,露出了非人的笑容,像是在歡迎他們的到來。
怪誕,驚悚等等詞匯已經不足以去形容眼前的畫麵。
在這個領域,人不過是一件造物者創造給它的玩具。
可以被隨意玩弄,可以被無視尊嚴,可以被肆意淩辱。
虎杖悠仁第一時間沖到了一人麵前,想要去救人,卻發現懷中小腹尚且微微隆起的人身上的鮮血已經凝固了。
她的脖子被扭了整整360度,隻剩下些許皮肉黏連著。
是死亡。
是和爺爺不一樣的死亡。
外麵的親人還在等他們。
他們不該這樣。
這是不正確的。
虎杖悠仁合上了她已經徹底失去神采的雙眼,不知道自己月匈腔裡到底是什麼滋味。
「宿諾小姐,他們還能救麼?」虎杖悠仁抱著本來應該在孕育另一個生命的女孩子,從牙縫中,漏出了些許掙紮的渴望。
宿諾注視著虎杖悠仁,冷漠地告訴了他一個事實:「沒救了。」
靈魂都不在了,救不了。
「這樣啊……」虎杖悠仁垂下頭,隨即試圖扛起這些屍體。
少年眼瞳裡燃著火,寫滿了——他得帶他們回去。
宿諾站在虎杖悠仁身側,完全不懂他這麼做的原因。
突然間,正想阻止虎杖悠仁的伏黑惠立刻召喚出了鵺。
伴著強大的電流交匯聲,用翅膀守護住黑玉犬的鵺與不知何時出現的咒靈相撞。
麵對突如其來的電擊,新生的咒靈一個踉蹌,但隨即站直了身體。
要不是黑玉犬撲咬住了他的手臂,鵺的月匈膛恐怕已經被洞穿。
知道沒有勝算,伏黑惠立刻讓黑玉犬融入影子回到了自己身邊,雙手做好準備,同時怒吼道:「虎杖,釘崎,快跑!!」
不用伏黑惠提醒,兩名高專學生也已經寒毛直豎。
這個咒靈有著一張過分龐大的臉,兩側宛如上了妝的小醜的恐怖嘴角幾乎拉到耳根。
更讓所有高專學生深感恐懼的是,它竟然含糊不清地開始口吐人言:「笑……笑啊……」
是和上次山洞中截然不同的恐懼,讓他們毫無反抗的意誌力,隻想倉皇逃命。
可是偏偏雙腳仿佛在地麵生了根,在極度的危機感麵前,連一步都邁不動。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讓他們回過了神。
「真醜。」
高高在上的審視,冷冷淡淡的嗓音,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的表情,在剎那間化解了虎杖悠仁心中的惶恐。
宿諾老師在!
「這已經不是咒胎,不是我們能夠對付的存在。」伏黑惠立即組織玉犬們撲咬而上,站在麵對咒靈的最前方,再一次讓同伴立刻撤離,「快跑!」
「可是,他們……」虎杖悠仁難以置信。
外麵的親人還在等著他們回去!
他不能把這些人的屍體留在這裡!
「忘記之前輔助監督說了什麼麼!快走!」要不是全神貫注在特級咒靈身上,伏黑惠簡直是給虎杖悠仁那小子臉上狠狠來一拳。
「宿諾老師!」虎杖悠仁用一種祈求的目光注視著宿諾,宿諾小姐那麼強,一定有什麼萬能的辦法的。
宿諾依舊讀不懂虎杖的眼神,隻是靜靜地注視著事態的發展。
之前那個叫伊地知的家夥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不明白虎杖悠仁在堅持什麼。
她一眼就能看出,這些人肉身已經救不了,甚至連靈魂都已經不在。
不過是一份無用的同情心罷了。
與此同時,伴著一道強大的咒力沖擊,原本光滑的地麵出現了一條深壑。
就算有式神的掩護,伏黑惠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擊中,以一條水平直線的痕跡被砸入了不遠處的摩天輪轎廂。
等他再度抬起頭,已經是滿頭鮮血。
短短的下一秒,釘崎野薔薇躲閃不及,被一把攥起,宛如投籃一般,和伏黑惠一樣被砸入了另一個高空處的摩天輪轎廂。
要不是強撐著攥緊了一根欄杆,恐怕已經砸穿轎廂,從上百米高空墜落。
「我才不是什麼投擲玩具啊!混賬!」釘崎野薔薇擦掉了嘴角的血跡。
無視了伏黑惠派來的鵺的幫助,她飛速攀爬下摩天輪,朝著特級咒靈所在的方向奔去。
聽著詛咒非人的笑聲,注視著手心孕婦的鮮血,看著越來越近的夥伴,虎杖悠仁下定了決心。
他要拯救他人。
而現在,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
虎杖悠仁幾乎是瘋了一般快速把人交給了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還有伏黑惠的鵺。
隨後扛起一旁的鋼筋,直接扔中了詛咒的頭,成功打斷了詛咒的笑聲,也吸引了詛咒的注意力。
虎杖悠仁用背影對著自己的夥伴:「你們快帶人逃出去!」
「你——」
「我有宿諾老師!我不會死的!」
他的聲音元氣滿滿。
隻有宿諾看到虎杖悠仁因恐懼而不停顫抖的手。
「聽到信號就趕緊撤!」已經重傷的伏黑惠不再逞強。
如果虎杖悠仁死了,這具身體內的宿諾也會死。
加上和五條悟的束縛,宿諾無論如何應該都會救虎杖。
見兩個人以及式神們帶著遇難者離開了,虎杖悠仁鬆了口氣。
旋即,麵對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不過一拳之距的特級咒靈,他用盡所有理智思考。
他該做什麼,對,就是凝聚咒力。
虎杖悠仁拔出了屠座魔,找著在高專被咒骸追的感覺,狠狠砍了上去。
裹挾著咒力的屠座魔在特級咒靈的月匈膛流下了一道足有二十多厘米的傷口,但還沒等虎杖悠仁鬆一口氣,咒靈就握住了虎杖悠仁手中的屠座魔。
虎杖悠仁難以置信地看著咒靈輕而易舉地恢復了傷口,同時,像是掰開一次性筷子一般,輕飄飄地折斷了屠座魔。
像是看著竭盡全力掙紮的小白鼠,剛誕生不久的咒靈本就詭異的嘴角咧得更大。
「快告訴我吧,宿諾老師,究竟怎麼樣才能拖延足夠的時間。」虎杖悠仁一邊拉開距離,一邊詢問克敵製勝的方法。
宿諾老師答應了五條老師,一定會教他的!
隨後,虎杖悠仁發現咒靈的手已經插在了自己的月匈口。
伴著血肉的撲哧聲,他的月匈口出現了一個空洞。鮮血像是開了閘的大壩一般,滾滾而下。
注視著咒靈手中屬於他的內髒,虎杖悠仁終於意識到——他要死了。
絕對不要,
伏黑和釘崎還沒完成撤離。
他死後,宿諾老師會怎麼樣呢?會在別人的體內復活麼?
短短一瞬,虎杖悠仁眼前放起了走馬燈。
他的日常,本來不該是這樣的。
究竟是從哪裡出了差錯。
討厭,詛咒的存在。
還有那個把自己拉進這個世界的……
不不不,不能那麼想……
可是真的好疼啊……
在最後的關頭,他竭盡全力扭過了頭。
一旁容貌妍麗的少女,目光平和地看著他,仿佛他的生死與她都毫無關係。
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靈注視著下方倔強求生的螻蟻。
原來,他是那麼不值一提的弱小存在。
瀕死的極度痛苦促使著虎杖悠仁流下眼淚,說著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說出口的呢喃:
「宿諾老師……救……」
求求你,救救我。
怎麼樣都好,救救我。
然後,他就聽到一句過分平淡的……
「哦。」
下一個剎那,時光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少女半透明的身影握住了他的手。
不知是否是咒力的流入,還是靈魂的相擁,讓虎杖悠仁褪去了原本的溫涼,疲憊到極點的身軀仿佛泡入了暖融融的溫泉。
很舒服,很安心,想要沉睡。
這種感覺和先前不過一瞬的反轉術式不同,在放棄身體掌控權前,虎杖悠仁懷疑自己是不是瀕死時做了一場美夢:「宿諾老師?」
占據了虎杖悠仁身體的宿諾有些不適地扯了扯校服的衣領,按照束縛解釋了下:「之前五條是在騙你。」
「誒?」
「他和我的束縛是,一周內,當你們麵臨生死關頭開口求救時,我必須救你們。」
麵臨生死關頭,差點就真涼透透的虎杖悠仁瞪圓了豆豆眼:「所以,宿諾老師一直在等我開口?」
「嗯,五條說,不能在揭曉真正答案前告訴你們,這樣會帶來驚喜。」一直在掛機等待的宿諾回憶著五條悟當時特別燦爛的笑容,疑惑地認真詢問,「驚喜麼?」
虎杖悠仁被五條悟的惡趣味震撼到了。
他覺得自己有一大堆槽要吐。
比如,五條老師你這麼離譜真的不會被教育部製裁麼?
宿諾老師你就這麼信了五條老師真的不覺得有什麼問題麼?
但是,最後虎杖悠仁還是開開心心地說道:
「謝謝宿諾老師!」
就算方式和契機奇怪了點,宿諾老師還是出手救了他。
宿諾有些訝異。
她沒理解其中的邏輯,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隻能吐出一個簡單的「嗯」。
看起來虎杖悠仁挺高興的,或許優秀教師五條悟確實更擅長揣摩人心,給人驚喜?
宿諾並沒有這個問題上繼續思考,她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束縛」身上。
這一次,同樣是她對於這個世界名為「束縛」規則的試探。
那一剎那,她確實有感覺自身被法則的枷鎖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