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步步艱險(1 / 2)
吃完飯後齊寶靜想留她在這邊住下,溫綽玉卻知不妥。
「我沒辦好差事,私自跑了出來,嬤嬤心裡定是已經怪罪了,不知什麼時候就要差人來找,我還是回去吧。」
溫綽玉一時情緒上來跑了,現在才稍稍清醒,怕孫嬤嬤會帶人找來,連累齊寶靜和齊伽。
齊伽沒有問她的差事是什麼,隻說:「你不想做的事,盡可以不做,來找我。」
能嗎?溫綽玉也在問自己。
回去是一條悠長漆黑的路,她沒有燈籠,獨自在路上走著,不知卜梅園裡是什麼在等待著自己。
回首,是絳峰水榭那邊。
當時蕭蘭燼看著她走,沒有追出來,是不想還是不能?
是不是也覺得她形容可笑。
今日是中秋,溫綽玉本是想自戕了去陪蕭蘭燼的,沒想到自作多情了。
接下來的事會如何?
去死,或者和原先的夫君共侍一人?
都荒唐得很。
落進網中,蘇州回不去了,現在死個乾淨是最好的,可溫綽玉偏偏不想為他去死了,他憑什麼!
已是深夜,卜梅園裡卻靜悄悄的,守園門的丫鬟揉著惺忪的眼,見她回來了,有些驚訝。
所有人好似都把溫綽玉這一茬給忘了。
梅夫人已經睡下,沒有人讓她去回話,溫綽玉沒想到回來麵對的會是一片平靜,孫嬤嬤也不見蹤影。
回到自己房中,她關上門躺回床上,打更聲遠遠傳來,已經是四更了。
走失了半晚的魂魄悠悠歸位,今夜的一切又在腦海中浮現。
夫君蕭蘭燼,她這輩子唯一喜歡過的人,心心念念的依靠,這個人對溫綽玉來說太過刻骨了。
溫綽玉曾無數次想過再見他是什麼情景。
她大概會撲到他懷裡,哭著把這段時日吃的所有的苦,全都告訴他,再聽他用好聽的聲音安慰她,責怪自己沒有及時找到她;
抑或是他一臉焦急,責怪她怎麼不好好待在蘇州,等他回去;
甚至是蕭蘭燼在京城已經另娶了別人這種結果,溫綽玉都忍著心痛想過。
可從沒有像今夜這樣,見他比一個女人還柔弱地依偎在一個男人懷裡。
那個真的是和她有過床笫之歡,比自己還沉湎在男女之愛裡的夫君嗎?
到現在溫綽玉都有點難以置信,難道高門真的骯髒至此,光怪陸離到將進來的人都變得不正常了。
腦中猝不及防浮現彥容的名字。
溫綽玉仍記得知道彥容身份時的驚異,但從未細想過彥容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被他推進破屋、靠近時,那股作嘔的感覺仍舊清晰,讓她刻意忘了生活裡曾出現過這個人。
可現在她的夫君做著和彥容一樣的營生,溫綽玉忽然就想起他來了。
甚至從彥容的言行舉止中,惡意地揣測著他是怎樣被男人對待的。
再應和到蕭蘭燼身上去,逼自己清醒。
男人是怎麼伺候男人的,也和他們當初洞房花燭一樣嗎?
她第一次去山盡閣,在欲窮樓上聽到聲音不就是他和世子在一塊兒嗎?這麼熟悉的聲音,在蕭姨娘和世子在一塊的時候傳出來,還能在做什麼。
溫綽玉一邊心痛一邊逼自己認清楚,想仔細。
狠狠傷心過這一次就好了,就當自己的夫君真的死了吧。
現在這個人隻不過是和彥容一樣惡心的人。
好像這樣想著,她就沒那麼傷心了。
可真能當他死了嗎,以後在這府中就能不見到?
不能再想了。
溫綽玉晃了晃頭,覺得自己也有些不正常。
她狠狠地捶了一拳被子,又似不解氣,將受傷的那隻手用力地捶在牆上,起意要把所有的怨氣怒氣全都發泄出來。
「阿玉,別打了。」
沉浸在發泄怒氣裡的人忽然被人抱住,嗅到了幽冷的蘭花氣息。
不必回頭,隻一聽聲音,就知道抱住她的人究竟是誰。
「你……」
溫綽玉不知道說什麼,愣了一會兒,後知後覺的惡心感從五髒六腑湧起。
她咬牙切齒:「滾!你滾!」
阿玉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過話,聽得蕭蘭燼更加難受。
他一路甩了人尋來卜梅園,在黑暗中守了許久才等到她回來,擔心了很久。
本是想她睡著了再出現,可見溫綽玉如此傷害自己,他還是忍不住出現阻攔。
將掙紮的人抱到正麵,見到她惱恨的神色,蕭蘭燼也無法再冷靜,「阿玉,聽我說,不是你見到的那樣……」
可蕭蘭燼的出現像平靜的油鍋裡滴入一滴水,讓溫綽玉整個人都炸開了,剛剛砸牆的手狠狠地打在他身上。
「滾!」她把這個字狠狠還回去。
「阿玉,求你別生氣,我沒有做那些事。」
他臉上的脂粉未卸,與她額頭相抵,流蘇拂在她臉上。
本是最熟悉的親近,可冰冷的蘭花香味更加侵襲過來,提醒著溫綽玉他現在的模樣。
才穿著這一身斕裙倒在男人懷裡,現在又來碰她!
何其惡心!
「別碰我!走開!」
曾經她多想要這個擁抱,現在就有多惡心,可溫綽玉推不開他的手臂,隻能竭力背過身去。
眼前是蕭蘭燼的手臂,她毫不猶豫,狠狠咬了下去。
「阿玉,別生我氣……」沒有痛哼都沒有,他還是隻會這一句!
咬不動人,他又不聽自己的話把有拿開,都這樣了還敢來抱她。
然而溫綽玉不想聽到更惡心的事,好不容易下去的情緒,因為蕭蘭燼出現又沖了上來。
沖得她腦子一陣陣地發黑。
這段時日來的大悲大慟讓她有些承受不住了。
蕭蘭燼見她的頭垂了下來,呼吸急促,一時也不忍心和她分說了。
擔心阿玉會出什麼事,索性讓她徹底睡了過去。
在她翳風穴和風池穴之間輕點了一下,溫綽玉急促的呼吸緩和下來,原本掙紮著的身子一軟,安靜地倒在了蕭蘭燼懷裡。
「先好好睡一覺,我們會好的,」
蕭蘭燼收回了手,將溫綽玉受傷的手小心握好放在心口,抱她在懷裡,「阿玉,別怕了。」
微涼的手指終於能觸碰上日思夜想的臉,心中卻難有歡喜。
偏偏讓她看到了最難堪的樣子,阿玉被嚇壞了吧,剛剛大概也覺得他惡心奇怪。
在輕按了她的眼尾時,發覺眼睛比其他地方的燙些,這該哭了多久啊。
她因為自己傷心得厲害。
一想到這個,蕭蘭燼氣力仿佛被抽空了,埋首在她頸間,控製著將人用力抱緊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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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狐追不到人,回了山盡閣,等了許久才見蕭蘭燼回來。
他不知去哪了,手中握著寶劍,劍上的血腥味被夜風吹得似有若無,看起來是剛殺了人。
「少閣主……」
蕭蘭燼跟沒看到他似的,轉身折進了內室。
將身上惡心的衣裙釵飾扯去,走下了山盡閣後麵的寒池之中,磬聲引起的痛意被壓抑了許久,又洶湧起來。
池中氤氳著霧氣,將肌膚映做了玉啄一般的雪青色。
蕭蘭燼待習慣了餘痛,抬手將妝色洗淨,池中映出一張乾淨無瑕的臉,褪去俗飾,墨發披散的模樣,如同山中妖魅。
不期然就看到手臂上的牙印,再次提醒了蕭蘭燼,他終於和阿玉相見了。
過分冰冷的眉柔和下來,但緊接著又化作憂思,他猶豫了很久,到底是忍住了,沒有把溫綽玉帶回來。
山盡閣如今太過危險。
阿玉出現在護國公府,雖不必再去找,但也絕不是好事。
他們的關係不能叫任何人知道,申不咎若是對阿玉出手,以自己如今的境況,隻擔憂護不住她。
既要藏好阿玉,又要趕緊殺了申不咎……他要做的事很多,且一件都不能有疏漏。
為了他不再有後顧之憂,阿玉必須離開這裡。
可看方才,她對自己誤會狠了,根本聽不進他的話。
蕭蘭燼絕不能讓誤會和齟齬橫亙在兩人之間。
再有一件讓他耿耿於懷的便是:從進京尋他到流落進護國公府,阿玉到底吃了多少苦,若是他晚一些發現,她是不是就得……
每思及此,怒火和憂心就要焚滅了他。
池邊的巨石應聲被拍作了齏粉,蕭蘭燼眼神比寒池水更冷。
阿玉的事,他必須從頭到尾全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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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府中出了人命的事就被悄悄遞到了的江希晏的耳朵裡。
江希晏見過屍身,忍不住升起怒意,衣擺一甩直接去了山盡閣,登上欲窮樓的步子都有幾分匆忙。
「是你殺了孫嬤嬤?」見到人,他開門見山,少了往日的春風和煦。
蕭蘭燼根本沒有想藏,江希晏見他殺過這麼多人,對那刀口自是眼熟。
這幾乎明晃晃地說,人就是他蕭蘭燼殺的。
蕭蘭燼一身雪色直襟長袍立在欄杆前,玉冠束起頭發,身形頎長秀雅,不再是模糊了性別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