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帷燈匣劍(上)(2 / 2)
端王麵目表情道:「王妃先歇息去吧。」端王妃肅了一肅,走出書房,卻又忍不住一回首。幢幢燈影下,七娘子正在對端王唧唧細語。端王妃嘆了口氣,轉身走開。
書房內的燭光忽然飄忽起來,七娘子走到燭台邊剔了剔燈芯道:「妾所見的,隻有這些。」想了想又道,「從前王爺說,孟將軍是陛下的人。如今看來,孟將軍未必是陛下的人。」
端王從圈椅裡站起身,仍然麵無表情,隻道:「你辛苦了,先去歇息吧。」七娘子行禮退下。
端王踱步道門邊,吩咐侍女道:「去看看王妃在做什麼。倘若王妃還沒歇息,請王妃來書房一敘。」
端王妃並未歇息,須臾便來了,見端王站在門邊看天,笑道:「今晚下著雨,哪有月可賞?七娘子呢?」
端王忽然攜了王妃之手進屋。因為兩人之間少有這般親密舉動,端王妃不禁一僵,還沒回神,耳邊就響起了端王低沉沙啞的聲音:「勞煩王妃找個妥當的辦法,取她性命吧。」
沈江東回京當日,「今上往京郊閱兵,指揮使孟光時忽然起兵謀逆,事起倉促,當日敗北」之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孟光時乃是端王府長史出身,端王府一時成為眾矢之的。
思卿與蕭繹因為孟光時的事情話不投機,又冷戰起來。
太皇太後去世後,思卿更像是蕭繹的記室和謀臣,經常替蕭繹處置機密要文,經常與蕭繹談論前朝事。隻不過思卿比內閣其他近臣與蕭繹更親密,蕭繹既信任思卿這個更親密的人,又防備她逾矩。思卿心想這利用自己還指望自己當聾子啞巴,天下哪兒有這等好事?
兩人一冷戰,翌日蕭繹身邊的侍從皆小心翼翼不敢作聲。一時有蕭繹身邊的黃門官稟報:「嘉國公求見。」
蕭繹一麵命人宣沈江東到懋德殿,一麵命宮女去催請思卿來。
思卿先選了一件銀紅重絹妝花大袖褙子罩在豎領外,對鏡重新勻了臉、理了雲鬢,撿了一支赤金鑲碧璽的滿冠插在髻上,又戴上一條米珠紅寶圍髻,才帶著宮人姍姍來遲。宮人在殿外止步,思卿一個人進了懋德殿。
懋德殿內隻有蕭繹和沈江東君臣二人。
蕭繹正對沈江東講孟光時之事,見思卿進殿,沉吟道:「你來晚了,沒聽見方才沅西的諫言。」
如今沈江東總領京畿庶衛,正是今日「謀逆弒君」的京衛指揮使孟光時的頂頭上司。
孟光時既然「謀逆」,沈江東自付難辭其咎。但蕭繹此時又將殺孟光時的始末和盤托出,足以顯現他對沈江東的信任,沈江東正坐立不安,有苦難言。
思卿一笑:「什麼諫言?總不至於是死諫。」
沈江東聞言驟然離座跪地。思卿見他跪下了,又道:「陛下親自逼端王亮底牌。請問沅西公,您還有什麼可言的?」
「思卿,」蕭繹喚道,「少說幾句。沅西也起來。」
「陛下要壓製端王,不惜殺孟光時以嫁禍——如今孟光時又是嘉國公的部下。陛下這是壯士斷腕……」
「皇貴妃!」
這下打斷思卿的是沈江東,他看見蕭繹臉色已變。
思卿不依不饒道:「等事情真發作起來,端王隻會把矛頭對準內閣——他前腳為撫州的案子彈劾了內閣,後腳就叫人算計了下屬去,自然頭一個懷疑宰執。要著急上火,還輪不到沈沅西你。」
蕭繹把方才的火氣生生咽下,目視思卿:「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胡說?」思卿撥弄著鬢邊垂下的圍髻珠串,「我哪一句是胡說?難不成孟光時不是陛下的人,叫端王策反了去?」說完這句話轉身便要離開。
蕭繹驟然站起身:「思卿!」
思卿停步回首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孟光時到底是誰的人,自有定論。他因何而死,也會有定論。」
沈江東連忙打圓場道:「皇貴妃慎言,孟光時無論是自殺還是他殺,都是罪有應得。」
「孟光時罪有應得?孟光時有什麼罪?臥底的罪?欺『主』的罪?」
沈江東頓時麵無血色。孟光時原係今上放在端王身邊的耳目,今上為壓製端王竟然不惜殺他。孟光時今朝冤死,確實讓人有兔死狐悲之感。
蕭繹氣得渾身亂戰,卻極力壓製下來,看著思卿,道:「你放心,便是捅開了天,也傷不到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