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尾聲(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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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官們交頭接耳,麵色凝重,半晌終於由黃遠小心翼翼上前道:「回稟皇後殿下,陛下中風,隻怕……無法復原了。」

思卿身子一軟,大袖帶倒了身邊桌上的瓦罐,瓦罐破碎,和順泣道:「這是聖上才為娘娘準備的羹湯,小的還沒送去娘娘處,娘娘就來了。聖上還未來得及……」

他還記得熙寧二十一年秋天她要他親手為她做那一道烏雞雪耳湯,他一直沒忘記,一直在努力做得更好。

思卿的淚水滑落,她知道她不能後悔,沒有退路,於是麵無表情用袖子擦掉淚,適時地昏厥過去,耳邊傳來眾人的驚呼聲。

是年今上病倒,無法視朝。東宮少年監國,血氣方剛,做事難免莽撞沖動。中宮皇後總是適時出現在東宮與朝臣之間,永遠說恰到好處的話,永遠做恰到好處的事,永遠溫和嫻雅得將東宮與朝事不動聲色地隔開。

閣臣仿佛都已忘記整個京畿直隸的精銳戍衛,都在這位看起溫婉端方的中宮皇後手裡。她待下越來越謙和,但是她說的話也越來越沒人敢質疑。這年季春是她的生辰,千秋節上她說自己唯一的心願是解冤獄,積善德,為陛下祈福,願陛下早日康健。

未久欽天監言天象所指,江左冤獄危及今上病勢。思卿說她曾被誣為靖國公、餘允和案的餘孽,倘若她要獨善其身,大可袖手旁觀,保住清名。但為今上康健計,為冤獄能夠開解,她願意為天下人指摘,也要提出解此冤獄,為今上祈福。所以為靖國公、餘允和翻案,成為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

當年的靖國公、餘允和案牽連之廣駭人聽聞,昔年炮製此案的敬王府以謀逆收場,幕後默許此案的太皇太後早已崩逝。江左士林多有在朝為官者,皆默認此獄為靖國公、老敬王黨爭所致之冤獄。

多年以來,因宗王勢大,因今上閉口不言,故對此案避而不談。如今舊案重提,宗王衰微,靖國公追復爵位,自餘允和以下被連累的朝臣士子一一恢復名譽。沒有朝臣反對,沒有宗王說話。思卿的堂妹,現如今的和王妃李氏進宮時甚至力陳各位宗王絕無對為靖國公案翻案不滿之意。

以前看似絕不可能的事,就這麼波瀾不驚地做成了。因為太順,思卿甚至感到莫名地失落。

國朝終於來到了屬於她的時刻,她終於在簾後肆意揮斥方遒。

她因為宗王藩田事得罪宗王,卻憑借躍位中宮後一些列謙卑自抑的行為獲得了士林的贊許。她從不為親子請封,看似默默支持先何皇後所出的東宮,亦贏得東宮屬員的贊許。

她接管京防多年,京衛對她誓死效忠。府軍衛南北諜網皆控於其手。孫承賦、元淩波、唐鵬等京衛將軍都是她最親近的臣僚。

她所幻想的既能攬權又得清名的場景,在今時今日如期出現。她的勢力還在不斷向前朝蔓延,年少又沖動的東宮皇太子將來怎會是她的敵手。

她登上西苑瓊宇的高處,想起小時候學的詩句「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古語中的「凝妝」即「盛裝」,就像她今日穿翟衣、戴的翟冠、掛環佩、貼麵靨。不知愁苦還是多美妙的事,可惜寫此詩句的作者並非閨中女,亦不解女子此生百樂隨他人的苦痛。

她終於擺脫了他人掣肘,但是不安和恐懼卻始終消散不去。

她獨自眺望了許久許久,直到東宮來問安時告訴她,留都守備、嘉國公沈江東要回京述職了。

過了月餘,思卿在懋德殿東廂見到了闊別已久的沈江東。自從沈江東赴留都任職,他們一直未曾見過。見禮後沈江東遲疑地望向她,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問了一個明明知道答案的問題,「玄賓阿姊沒有上京來?」

沈江東隻答了兩個字「沒有」。

思卿絲毫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笑得隨和,就像他們從前在城南武宅小聚時一樣。沈江東屏住呼吸,等待著她開口說下一句話,她卻悵然望向空盪盪的懋德殿正殿,自從今上病倒,這裡已不似往日熱鬧。少了朝臣進進出出,隻有香鼎裡的香煙悄然無聲消散於藻頂。

沈江東終於忍不住再拜道:「臣請見陛下。」

思卿好像沒有聽見,反而走到桌邊開始碾茶,沈江東於是重復道:「臣請見陛下!」

思卿手裡的動作沒有停,口中道:「陛下近來身上不好,怕吹風,不見外臣。」

沈江東狂躁地起身在室內走了一圈,見四下沒有一個侍從,忍不住死死盯著思卿忙碌的雙手。那雙手上戴著一枚金累絲紅寶戒指,江楓也有一枚,想是思卿所贈。紅寶來自西域,名曰瑟瑟,價值不菲。色澤赤紅欲滴,像是鮮血凝結而成。戴著戒指的這雙手忙忙碌碌,烹出一盞香茗,親自遞到沈江東的麵前。

沈江東不為所動,思卿又笑了笑,「不敢喝?」也沒有惱,自己以袖掩麵飲了一口,將茶盞放下,回身道:「怎麼不說話了?」

沈江東原本垂著頭,聞言閉上雙眼,掙紮片刻後突然抬頭直視思卿道:「皇後殿下,是你?」

思卿聽了他這句有歧義的話麵上波瀾不驚,「沒聽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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