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棟梁之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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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鄭國身上蛇蛋的氣味太濃鬱,勾引得下麵成群的毒蛇躁動不安,導致浮雕被撞擊的碎裂。

一路上,白桃拖著鄭國放出業火焚燒掉成堆的毒蛇,可越到後麵妖力不足,竟隻燒得個半死不活。

甬道盡頭竟有扇石雕門。

宛如絕地逢生般,白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拖著他就溜進去,笨重的石雕門關閉後,白桃渾身狐狸毛終於鬆懈下來,「好險。」

「哢哢哢。」

石雕門一關,裡麵的青銅銜口鮫油燈瞬間被機括瞬間點亮,白桃心頭一跳,因此也將石雕門上麵的色彩看得一清二楚。

紅色的,朱砂,像血。

「太陽。」

白桃喃喃,她再後退一點,就見旁邊繪製了兩條色澤鮮艷,栩栩如生的龍雕,兩條龍頭相互碰撞,銜著這個太陽門。

「嚶,這裡有死人!」

鄭國的聲音打斷了白桃衍生的思緒。

她豁然回頭一看,隻見後麵滿目的都是白骨。

森森白骨散落一地,堆積成山,山一般的白骨堆上,赫有且有八支白骨架穿著黑袍,跪趴在地,位列八個方位,正中圍繞著一尊青銅蛇像。

蛇吐著兩條分叉的信子,倒三角的蛇頭仰著望天,蛇瞳凸出。

這幕映入眼底,灰慘慘,陰森森。

白桃眉心隱隱作痛,看著那蛇像總有種頭暈目眩之敢,忙轉移視線道:「這紅毛蛇妖在這裡還給自己塑個銅像?」

「怎麼死這麼多人啊。」

鄭國關注不是這個,他軟心腸又犯了,念叨會兒,又嗅了嗅,捂著鼻子道,「好臭。」

白桃揚起頭去看那銅像。

銅像上麵有塊和地麵上首尾呼應的浮雕。

浮雕上,是三條波浪螺旋,刻著密密麻麻的符籙,「我曾經去往趙秦的邊境,遇到一個蝙蝠妖,那個蝙蝠妖奄奄一息了,卻繼續用吞噬人類的精氣續命,我覺得,這個紅毛也很像……」

「如果他在用凡人的性命維續他的力量」

鄭國抽冷氣:「道無高下,術有正邪,一個妖精走如此邪術,他遲早會遭到反噬和報應的。」

白桃還在仰看那浮雕上的符籙,美眸一眨不眨:「你覺得,什麼報應能比死還可怕?」

鄭國一愣:「這。」

「妖族已經遭到反噬和清繳了,正道和邪道無論走不走,殺不殺這些凡人有何區別,你覺得有哪條道會善待我們妖精嗎?」

「」

「你要死了,你選擇吸公子嬰的王氣,嫪毐這麼做也不過就是殘忍了些。」

白桃並沒有那麼多泛濫的同情心,弱肉強食,本就是生存法則。

她的聲音回盪在這腐臭黑暗的地下宮,穿過森森的顱骨空隙。

在鄭國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她垂下眼睫道,「從小阿兄就告訴我,寧可我負天下人,也不願天下人負我。」

「凡人為了點蠅頭小利能自相殘殺,為了吃頓飽飯能夠易子而食,為什麼妖精就不能為了自己活下去,去殺戮凡人?」

鄭國囁嚅:「可可殺人,終究不太好。」

「刀都駕到脖子上了,誰會不反抗?」

「我。」

白桃道,「立場不同,無關對錯,他殺人,我阻止,可我不會指責他不該這麼做,都逼到絕路了,是泥人都尚有幾分氣性。」

「他要建立這個祭祀地宮,他要用人心續他那兩個兒子的命,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可要是傷害政哥哥,我也會是個殘忍的儈子手。」

她喃喃道:「我也會殺人啊…」

少女說這話時,有種極度的,至妖至邪之感。

讓鄭國克製抑製不住去臣服的沖動,「姑奶奶,你究竟怎麼了。」

白桃晦澀的眨了下眼。

有那麼一瞬間,白桃真的透過了蛇像上的這幾堆符籙看到了自己淩駕於塵寰之上,飄散到了半空,冷冷冰冰俯視著整個山林燒毀,遍灑妖怪鮮血的戰場。

為了不嚇著鄭國,她露齒笑道:「我隻是開笑的,我尋常可不是這樣,我是隻大慈大悲,普渡眾生,就算踩死隻螞蟻我也會哭得不能自已的狐狸精,我也是,極為良善良善的。」

鄭國:「…………」

「嗯,你什麼表情,我難道你還不了解嗎?」

「我也覺得。」他忙不迭道,他飛快的看了眼白桃,「你是隻良善得不得了的小狐狸,天真又無邪,慈悲又心軟。」

白桃笑眯眯。

他又道,「不過我們還是出去吧,這裡太詭異了,站得我毛毛的。

「你怕什麼?」白桃伸出指尖,「你不要亂扌莫不要亂看就是了,我再待會兒,明日沒準天亮那毒蛇就走了,我們還省的些力氣。」

「好好好,我絕對不亂扌莫不亂看。」

鄭國抬頭看了眼蛇像,又飛快的扭回頭去,好像證明他恨聽話似的,隻不過扭回來的時候好像隱隱約約看到那蛇像動了。

動動了?

好奇心催使狸。

他又拗著脖子去看,仿佛要證明自己方才所看皆是幻覺似的

一切看起來很安靜,蛇像看起來也是冷冰冰的宛如死物。

未曾想「哢擦哢擦哢嚓」聽得幾聲機括轉動,那仰起蛇眼的蛇像,直勾勾的低下頭死盯他。

「鄭國!」

耳邊吹響的是少女著急的呼喊,飄散在空中滿天紛繁的落葉,最終化為颯颯颯的輕響。

鄭國兩隻爪子呆呆的曲在前肢,抱住一顆直插蒼穹的大樹。

大樹?

樹的軀乾被他啃完一半,上麵滿是他的齧齒印,再啃個幾刻,這顆樹就會很快的倒地。

他要做什麼?

鄭國很茫然的張著自己帶著木屑的齧齒,看著上麵自己啃噬的痕跡,不自主的用牙口湊了過去,對了對了,要砍樹,他要砍樹。

這活很簡單,他做了上千年了。早已經爛熟於心。

他是砍樹好手,也是河狸家族的修壩第一人。

鄭國心想。

他在做活,既然是做活,他要徹頭徹尾,一絲不苟的完成。

齧齒和樹乾裡的年輪發出摩擦,樹木的清香,嘎吱嘎吱的聲音。

這是他習慣掌控的節奏,鄭國再耳朵動了動,退後一兩步,用爛在骨子裡的經驗判斷這顆樹會往哪邊倒。

數以萬年,被自己伐的樹木砸死的河狸不在少數。

不過永遠不是鄭國。

他每次都能規避這種危險,像是以往做過的千千萬次一樣,鄭國覺得有點自豪,它左右看了看,卻發現沒有人看到這場完美的冒險。

有點可惜。

鄭國耷拉著耳朵,察覺到了失落的滋味。

它曲著下肢往前探了探,感受粗壯的樹乾咂向地麵帶起的朔風和震顫。

「砰—」

好險好險,和他的下肢隻差一線之隔。

這場冒險真是太棒了。

鄭國用爪子抓了抓地麵,上躥下跳的為自己鼓舞,地麵上鋪了層厚厚的枯葉,被它踩的沙沙沙沙響。

對了,砍樹做什麼。

哦,要過冬了,要屯糧。

其實也可以不用砍,鄭國用細長的眼睛,數著樹乾上的年輪,一圈又一圈,數到沒有盡頭。

這顆樹樹齡很大了,上萬年的老樹,和成精隻有一線之隔,可它坐等右等也沒有等到它開智的那天。

它覺得等待很盲目,不著邊際。

不著邊際的事情沒有意義。

它停下來想了想。

把這顆樹伐了,作為給自己儲存過冬的口糧,這或許是這顆老樹帶給自己的唯一意義。

砍完這顆樹,麵對隆冬的壓力驟減,接下來做什麼?

鄭國看向自己曲著的爪子,竟然不知道自己之後要做些什麼,拖這顆樹回巢穴嗎?可它已經不再需要進巢穴以避天敵。

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

砍樹,築巢穴,窩洞,明年開春,砍樹,築巢穴,砍樹,築巢穴,砍樹築巢穴。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難道就都要這麼渡過嗎?

一棵樹的存在或許有它的意義,那它這隻妖精有什麼意義呢,現在妖族沒落,死的死了,蒙智的蒙智。

百年以後,又還有誰會記得它呢。

會記得有隻活了千年的河狸鄭國嗎?

老樹傾倒,碧海潮生,連年輪上都會開出新樹的花,可哪裡還會有鄭國留下的痕跡。

它覺得惶惶不安,像是有什麼人抬腳輕輕碾壓了一下,所有的一切,像是軟爛的石子,當即碎成了一團,塵歸塵土歸土,被風輕輕一揚,什麼都沒了。

倘若——

現在的我死了,也沒事的吧。

鄭國動著自己的齧齒,靠近另一顆巨樹,巨樹被三下五除二的撂倒,它睜著細細長長的小眼睛,看著當頭砸下的巨影。

這次,它沒有躲。

「鄭國!你找死也不是這樣的找法!」

耳邊又響起少女的叫喚,鄭國從魘中剝離,他愣愣的看著麵前的白桃。

白桃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手中孩握著一根骨頭,另一端的尖銳部分被他自己握著抵在喉嚨上,喉嚨有痛意,眼看就要再進一步。

他叫:「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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