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舊日墳頭(1 / 2)
「決滎口,魏無大梁;決白馬之口,魏無外黃、濟陽;決宿胥之口,魏無虛、頓丘。陸攻則擊河內,水攻則滅大梁!」
這句話曾經是傾危之士張儀威逼魏王退出合縱盟約的言談。
如今。
成為了如今王賁攻打魏國的計策。
十萬主軍兵臨大梁城下,圍得水泄不通,已此來迷惑魏軍視線。
而他則攜帶一千精銳日夜不休避開探子耳目拔營挺進野樹林。
魏王開挖引黃河水流入的圃田澤,又開鑿鴻溝水係連接起濟水、汴水、泗水、睢水等河流。
大梁繁榮的水流。
落在秦軍手裡,會徹底成為鑿開大梁的利斧。
已至初春,萬裡青山暗成濃黑,月色將淒清柔碎灑向粼粼的直流波紋。
一頂頂秦軍帳篷坐落其中,篝火燒成黑煙,幾位秦軍巡位兵按著月要間的長劍,抬頭望向遠方。
隻聽得飛禽走獸連番奔走,風裡傳來急急刺耳的獸吼猴叫。
「昨夜我們殺了一群野狼,今日還來嗎?」
身側人低沉著嗓音:「狼記仇,不死不休,你確定殺光了嗎?」
巡邏兵點頭:「斬草不除根,禍患無窮盡,我怎麼會手軟,隻是今日這動靜響得也太大了,是有山君?」
身側人搖頭:「山君?斷然不會。」
這群年輕的巡邏兵都是秦國貴族子弟放在戰場裡歷練獲取功勛。
知文熟法。
他們言談之間隻聽得野獸嚎叫突然停止。
猶如被人全部隔斷咽喉。
「怎麼沒聲了?」
「嗚嗚嗚——」
野樹林風大,淒慘嗚咽的吹,萬木翻滾,樹葉唰唰掉落,寂靜的讓人發毛。
「是啊,這些野獸突然都不叫了。」
幾個巡邏兵接頭,腳步停下,豎起耳朵隻聽得唯有後側帳篷裡麵白日開挖鴻溝的戰士們鼾聲陣陣,還有不遠處的水流湛湛。
有人下意識的緊皺眉頭。
舉起火把抬眼看向頭頂,枝乾虯結唯細細月光灑落的影子掉了下來,除此之外。
隻有一片片宛若黑色怪手交織的樹網,「弟兄們,打起精神,怕是有怪。」
「是!」
幾個巡邏兵將換崗的弟兄叫醒。
本五步一崗現在變成了三步一崗,他們不再交談,短暫的眼神交匯,全身身心將注意力放在野樹林裡傳來的一切動靜裡。
「吱吱吱,吱——」
猩紅著眼的肥碩老鼠貼著腐葉流竄,恰巧被位巡邏兵踩到。
口裡發出又長又尖的慘叫劃破夜空,緊接著口吐鮮血而亡。
「刷刷刷——刷刷刷——」
陰風驟起,腐葉翻卷拋向半空,腳步聲從四周嘎吱嘎吱的響起,樹木一蓋疊一蓋大力搖晃。
有什麼東西從裡探出四爪包抄過來,巡邏兵聽得毛骨悚然,急忙敲鑼,「有敵情,咚咚咚!有敵情,咚咚咚!咚咚—」
喉腔被貫穿,血液碰濺,露出長長的銀甲。
敲鑼的巡邏兵睜眼倒地,露出後麵不知何時站著的陰間人。
他身高八尺,威武強壯,額頭佩戴圖騰額帶。
唯見麵部爬滿屍斑,碎皮肉開始剝落翻卷,齜露著獠牙沖散一群拔出長劍的巡邏兵。
「這是什麼鬼東西!」
帳篷裡的王賁戴著頭盔出來,見到兵士們和一群爬滿屍斑軀乾腐爛的陰間人搏鬥在一起。
他牙齒打了個顫,「別砍四肢!他們沒有痛覺,先剁腦袋!」
這群都是能夠負重奔襲的秦國精銳,忍性和耐性都屬於佼佼者。
沒等將軍發令,他們已經迅速冷靜下來,早早砍掉了幾個陰間人的四肢,隻見有兩個被砍殺手臂的陰間人,齜著滴落黏液的獠牙,腿部詭異的曲起,像是蜘蛛一樣爬行。
還沒等靠過來,被一劍斬殺。
頭顱沒有鮮血,隻有凝固的黑血和沖上鼻尖的腐臭。
王賁左右開劍,一劍一頭,順帶抬腳踹開一個纏上來的陰間人,咬牙凶狠道:「媽的,哪裡冒出這麼多,老子是掘了你們親娘的墳嗎!」
又是一道利爪帶著疾風襲來。
王賁判斷方位,渾身繃緊,月要部後倒,紅篷獵獵上卷。
眼瞳倒映出那襲來的陰間人麵目,瞳孔疏忽睜大,「羌瘣!」
陰間人顯然是回答不了。
他五指成爪再度襲來,眼瞳深綠,深眉挺鼻,頭戴圖騰額帶,赫然是死在燕國戰場的羌瘣。
「羌瘣!你—」
王賁心頭戾氣翻滾,眼角出血,「他娘的老子親手埋的你,還特意挖的好大一個坑,拿血鎮著,告訴我!是誰給你刨出來的!」
陰間人:「哬哬。」
「你他媽的說話,是誰作踐的你!老子去剁了他!」
王賁殺意翻騰。
側身躲過他的利爪,又聽得周圍還有穿著秦胄的陰間人的震悚怪聲,兵士的慘叫,眼裡倒映出這宛若修羅地獄的一切。
麵前的「羌瘣」再也不能給出回答,不會和他並肩作戰,更不會與他談笑飲酒。
他已經徹底被刨出來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王賁眼中閃過痛楚。
利落的朝著他舉刀,羌瘣頭顱被斬,栽落下來,他道,「沒事,爬得起來弟兄照樣能夠將你安得回去,不過就是掉個頭,爺們流血打仗,掉胳膊掉腿沒什麼大不了,等回去弟兄給你塑個金身,你嫌燕國風水不好,兄弟給你再重新選一個風水寶地。」
說著蹲身一把扯過羌瘣的額帶,腐葉上滴答著滾燙的淚水。
樹影還在大力搖晃,似乎殺了後又有無窮盡的陰間人等待著鑽出。
將領眼見情況不妙,對著王賁大喊,「將軍!此地邪門,怕是養屍人的屍坑,我們先行回撤,待雄雞破曉再行打算!」
王賁被幾個將領架著後退。
他那被王翦死死壓製住的少年意氣和滿腔情緒徹底被釋放出來,赤紅的雙眼燃燒著仇恨的火焰,朝著夜色大吼,「養著一群死屍你算老幾,刨人墳堆你又算老幾,有本事你出來,損陰德忘八德的東西,是缺了你娘哪門子的德,生出你這麼個屁眼朝天的玩意,有種你繼續刨,被老子逮到,順著你祖宗十八代,刨得你祖宗骨頭堆都找不到!」
圍著他撤退的狼狽秦軍們,看著眼前沖追過來的陰間人,一張張堅毅的麵龐也是酸楚不堪。
曾經浴血同行,同吃同睡同玩笑的弟兄。
死後也不得安寧。
聲音傳去很遠,盤腿坐在山石上閉眼吸收月夜精華的黃害,聽到下麵罵罵咧咧。
他皺了皺眉。
掀開了一隻眼皮,瞧著深藍快要破曉的天幕。
要天亮了,無數泛著紅光的紅線在四麵八方延伸,勾落在山川河流之上。
冷白的手指勾了勾,搖了搖鈴鐺。
「叮叮叮——」
陰間人懼怕日光灼射,現四散而開,蟄伏在深穀裡,岩石山洞底下。
「吱吱吱。」
老鼠吃飽了人肉,個個肥碩無比,趴伏在他腳下。
很快,黃害的腳下就堆了一層一層黑灰,他麵容冷白,扯扯衣襟自語道,「一路陰兵在魏國大梁,一路陰兵埋伏在這裡,兩麵夾擊,圍魏救趙,可真是一策好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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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前線密報。」
趙高將密封泥管當著嬴政的麵拆開,然後雙手高舉。
嬴政在銅盆裡洗了洗沾著墨汁的雙手,擦了手丟了帕子一把接過展開,看完長眉挑起,「陰間人?」
又道,「山鬼呢?」
趙高答曰:「巫師早幾年隱匿深山,為君上祈福,向來是居無定所,恐一年半載難覓行蹤。」
「孤不用他給孤祈福。」
他蹙眉,「孤的一千精銳,個個力拔山兮蓋龍賽虎,是萬裡挑一的強兵,他們的用處,遠能超乎所想,如今卻深陷野鬼林,被妖氛邪祟輕擾,折損了近半數,該給他們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