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陰山百越(1 / 2)
後園中。
梅霧凇天,銀鬆雷柳,白皚皚一片。
白桃搓了搓爪子。
她著鹿皮對花金絲攘邊大袍,頭上戴著滾了棕毛的帽子,裹得嚴實極了,遠遠看就像是一隻滾滾棕球。
棕球邊哈著冷氣,邊用爪子搓著雪團往前滾。
直到滾出一個大圓球。
「蕊兒蕊兒」
「來啦」
蕊兒便從那邊帶著兩個瑪瑙珠子,和手織的帽子。
點綴在她滾出來的大圓球上,直到變的像模像樣的可愛,她才搓手笑道:「真是討喜的白團子」
白桃點了點頭。
擰開口脂盒,血紅色的口脂瞬間暈染成一撇,咧開雪團子的嘴角,瞧著越發的滑稽可笑。
她軟軟道:「要一張嘴巴的,不然怎麼吃飯」
蕊兒飛快的接話,托起來誇誇:「王後真是妙筆神功,這一筆好比扁鵲活人肉生白骨,瞬間栩栩如生,宛若生靈,好看得實在打緊」
「不是這個,是我嘴巴餓了」
白桃乖乖輕輕的眨眨眼。
「」蕊兒道,「奴婢省得,肉已經熱在鼎內了,奴婢去讓她們擺桌」
她立馬打腳走了回去。
白桃留在雪地裡,抬起琥珀色的剔透大眼睛瞧著頭上被積雪壓得直不起月要的冰柳條,結著霜花還掛著精雕細琢的冰花。
她走了過去。
也不知道是妖精普遍好奇,還是她生來帶著幾分爪欠。
拽著柳條一搖,再撒腿就跑。
沒曾想,這積雪實在太厚蔓延到太長,牽一發而動全身。
絮軟的鬆雪和結實的冰淩排山倒海的砸了下來。
關鍵時候,後月要被隻大手握住。
白桃視線一片模糊,轉而攀住肌肉緊繃的胳膊,被鬥篷罩了個滿滿當當。
鬥篷下的她唇角彎彎。
「政哥哥,瞧,下大雪啦」
扯開鬥篷,她就瞧見嬴政拍著肩上的積雪。
他俊美綱毅,鬢角冰霜,屈指敲了敲她的額頭,長眉微蹙:「一來瞧你,你沒讓孤有半分省心」
她仰頭,眼睫顫顫:「噢,本來想給你瞧個東西的,既然不省心,那就算了吧」
「那個?」
嬴政負手看向活像是剛剛吃完人的雪球,意味深長道:「有點用,可以辟邪」
「」
白桃鼓起腮幫,剛想生氣。
又明白他是過來找自己,遂過去扯著他的手,一步步的踩著咯吱咯吱的積雪往回走,「政哥哥,你知道我方才堆這個雪人的時候在想什麼嗎?」
「在想什麼?」
「我方才在想,很多事情,加點東西有了感覺便是不一樣了,本來白白的雪球,綴了紅色,便讓人想起了鮮血,想起了死亡,想起了不詳,可是它就是隻冰冷冷的雪球」
嬴政低頭看著她的茸茸帽兜兜。
修長如竹的手往下扯了扯,隻露出她滑如玉脂的下巴。
小狐狸絮絮叨叨:「今天本來很冷很無聊的,無聊的都能搓雪球的,可有你來尋我了,就是不一樣了」
嬴政沉默的聽。
「感覺也不一樣了,遠遠看著,像是超大雪球蹦蹦跳跳的過來了,口裡說道,春天來啦春天來啦」
他忍俊不禁,嗆笑出一團團白霧。
小狐狸還在叨叨叨叨,說的話毫無邏輯混亂不清,一板一眼的踩著他腳印邊緣走著,腿短的跟不上他的步頻,瞧著甚是費力。
嬴政蹲下身來。
白桃往前一個熊撲,重心離地的時候,指間撥弄了一下他發間的積雪。
竟發覺有幾根白發。
她愣仲在當場。
「你要是無聊,可以出宮去天文閣,孤讓一些各國的才吏製定秦篆,編寫成範本」
他道,「那裡放置的古籍是列國珍藏,包羅萬相,居有許多奇人異士,每日辯論,時有高才駭世大談,不失新意」
「咿?這生好玩,那你怎麼不去?」
嬴政輕笑了一下:「孤俗務在身,抽身無能」
白桃將那幾根白發撥弄回去,腦袋搭在他肩膀:「噢」
又道,「隔了兩月二十天,我今天瞧你,覺得你瘦了些」
「你倒是胖了」
「什麼嘛」
白桃磨了磨牙,「我可是身段最好的」
嬴政唇角含笑:「孤知道」
她下巴一揚,頗為倨傲,要是尾巴能露早就甩到天際去了,「不僅如此,且是你最是年輕貌美的小媳婦」
「孤知道」
無視跪著的一溜子宮女太監,嬴政將魂魄都飄出軀殼的小媳婦塞進殿裡,道:「貌美小媳婦,去梳妝,孤帶你出宮」
「去哪裡去哪裡?」
白桃聽到出宮眼睛晶晶亮,邊進殿邊回頭道,「對對對,出宮就要帶著貌美小媳婦,等等啊,貌美小媳婦馬上就來」
小狐狸噠噠噠噠飛奔進殿,直到倩麗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高八尺的男人站在原地,在心愛的少女消失的一瞬間,麵上浮現短暫的溫存被層層剝落,眼瞳盛滿一泓冷光。
紛遝而至的廟堂製橫,勾錯復雜的國事侵蝕而來。
他閉了閉眼睛,復又睜開。
楚國,齊國。
天下。
*
先取楚國還是齊國?
精巧的彩繪馬車上,嬴政撫著懷中躺著釵環珠玉的小狐狸,閉目養神。
楚國被屈景昭三家龍盤虎踞,蠶食分割,家家戶戶都有私養的子弟兵,有這種世世代代承襲的子弟兵在,所謂的君權不過就是名存實亡。
還有項家。
此次領兵的統帥是彪悍善戰的項燕,舉國危亡的凝聚力是驚人且強大的,竟能迅速的整合屈景昭聯合抗秦。
可項家雖善戰。
根基和號召力卻終究比不上紮根在楚國多年的老牌貴族屈景昭。
這群老貴族目光短視,從他們依舊尊奉古老的軍事製度如同尊奉自身的權威就可窺見一斑。
或許可以內崩而外解。
他蜷了蜷手指,那廣袤可任其馳騁的楚國戰場,水土豐饒的南國,雲夢之饒的夢澤湖海。
吞噬和殺戮的餛飩。
搏殺,取勝。
點綴成主帥不朽的功業。
月匈口被雙柔嫩的手按住,他睜開了眼,白桃湊著嗅了嗅,仰麵對他道:「政哥哥,我聽見,你心跳很快,在想什麼?」
嬴政沉吟片刻,「孤在想,莊子」
「莊子?」
「莊子有一篇文章,讀來頗為震撼」
「恩?是什麼文章?」
「南海者,天成水域也;鯤鵬怒而飛南海也,水擊三千裡,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裡。
三千裡,南海之一隅也」
他道,「三千裡橫跨,孤未嘗聞,卻不過南海一隅」
「才一隅啊,那該有多大」
白桃嬌憨道,「我長這麼大,還沒瞧見過海呢,連雲夢澤都沒有瞧見過,海裡好像有很大很大的魚,叫鮫」
她又糯糯道:「會不會南邊有南海,北邊有北海,東邊有東海,西邊有西海」
「北邊沒有北海,北邊是陰山」
「陰山?陰山我也沒有去過」
「陰山,在那邊有豐沛的草原,馬匹,牛羊,還有南下劫掠的諸胡部族,他們大肆劫掠百姓糧食財貨,揮舞砍刀,侵占婦孺,做奴隸做牲口做活祭」
他輕描淡寫的如此濃墨重彩,「北邊陰山,南部百越,這是孤要橫跨的三千裡」
抵達地方,白桃被嬴政牽著落了腳,點了點頭由衷說道:「政哥哥,你才是天下真正的王」
他伸手扌莫了扌莫他腦袋。
王府新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