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統天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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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23年。

在這場血雨腥風的夜晚,羋啟被一雙雙無形的大手推向了政治的前台,擁戴為末代楚王。

郢都陷落,萬千子民如失去巢穴的的野峰一樣胡亂飛嗡,就連主帥項梁早已不知所蹤。

幾千的楚室精銳還在拚死抵抗,護住他撤退。

「大王,快跑!城門破了,虎狼要殺將來了!」

羋啟知道無論何時都是絕路,隻搖了搖頭。

他是楚人。

錚錚剛毅,傲骨嶙嶙的楚人。

「楚國的將士們,與那虎狼,血戰到底!」

血流漂杵,碎屍遍地。

秦軍將士瘋魔一般囤積著楚人人頭,直到他戴著王冠的人頭被摘下來,高高舉起,頭顱切割麵的淋漓黑血。

輕的像是雪花一樣悄無聲息,砸下來又有如一個一個黑窟窿。

舉著他的那隻手的聲音有如震天霹靂:「額滴!是額滴!楚國的大王!看,上頭有王冠,這個頭是額砍下來滴!是額滴!是額滴!」

羋啟在死前的最後一刻,於恍惚間隱隱又見到病榻纏綿的華陽太後。

華陽太後以莫可名狀的眼神看向他的頭顱,嘆息說:「熊啟,你官帽沒戴正,歪了。」

「歪了,不正。」

「你多戴了一頂帽子,你多走了一條不正的路,羋啟,你怎麼能走錯路了啊。」

羋啟的視線變得嫣紅纖明,怒睜著眼瞳扯著嘴角。

這條路。

我熊啟走了,就算走錯了,也該。

王室斷絕,楚國正式被滅,項梁逃亡不知所蹤,駐紮在楚國的三十萬秦軍繼續留下來,抗擊洶洶復辟熱潮,並持續布局設立郡縣,平定百越,嶺南內亂,加固邊關防線,以免百姓遭受無辜塗炭。

不久,次年的公元前222年。

逃亡遼東的姬王喜被王賁俘虜,燕國正式滅亡。

齊燕接連被滅,天下就剩一片安樂祥和之地的齊國不得不跳上棋局,和秦國對峙。

這種對峙。

不是齊國和其對峙,是天下所有逃亡到齊國的他國貴胄,大亨,世族,王族嚷嚷著要支持齊國派兵遣將,一舉殲滅虎狼的對峙。

如若齊王不從。

那他們就要作亂,甚至揚言殺光齊國的老弱婦孺。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這些重量級的人物湧入另一規則裡,勢必要改變規則,而在鬥爭中,又勢必會吮吸著那些手無寸鐵之人的血肉,底層百姓們實是苦不堪言。

可齊王會抗秦麼?

這麼多年的視君王後所囑托為圭臬的「事秦謹,與諸侯信。」的齊王建,始終堅定要對待秦國謹慎,對待諸侯誠信。

現在雖然諸侯都沒了,就隻剩下一個秦國。

可也正是這樣的圭臬,貫徹了齊王建為王的一生,這才有了齊國百姓安居樂業,國庫充盈,安邦定國。

要是真和秦王翻臉,和秦國翻臉,齊國又會麵臨著怎樣的境遇,齊人又會怎樣。

可是不和秦人翻臉,等秦人打到臨淄城門口。

又當如何?

「母後啊嗚嗚嗚嗚,母後啊嗚嗚嗚嗚。您若是在天有靈,還請托夢啊,現在諸侯國都沒了,隻剩下您兒子一個王,還有虎視眈眈的秦王政。他要打來了,要怎麼做,還是要事秦謹嗎,還請母後您顯魂做主嗚嗚嗚。」

齊王建滿頭白發,籠著被子,抱著君王後生前常常枕的玉枕哭泣得形銷骨立,宛若小孩模樣。

不認識的人。

誰也想不到這是六十歲的人的心智,誰也想不到他是一國的君王。

他口中的君王後。

是他的母後。

這位齊國歷史上,極其有主見有魄力的傳奇女子,以女子之身,添其瑰麗的女性色彩。

她原先隻是太史敫的女兒,後來恰逢齊國內亂,齊國王儲也就是未來的少年齊襄王田章淪落給太史府裡做園丁,還在少女的君王後就認出他並非尋常人。

少年也在與少女的日漸相處中表明身份。

少女知曉田章身份。

當斷立斷,與其私通。

太史敫認為此女行事乖張,膽色包天,怕日後行出禍端,就以不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與其私通,忤逆父權為由。

宣稱永不見此女。

可君王後賢德,依舊恭敬服侍父親,毫無怠慢。

秦昭王派使臣給了齊國一極其難解的九連環,齊國上下無人能解。

君王後錘子一砸,解了齊國的窘況。

美貌,聰敏,強悍,博大,賢德,她輔佐齊襄王開創的政績,勝過男兒雄姿的紅顏。

乃至兒子田建未成人時,十幾年都是在仰望她的智慧和手腕,田建少年時每逢難題,都是臥在母親的懷抱裡,聆聽著母親的孜孜不倦。

那是他的溫床,也是他的盔甲。

可是他的溫床沒有了,盔甲也沒有了。

一個舉國難題擺在齊王建麵前,以往舉國大大小小的事務,一律交由給丞相後勝處理,可這個難題太大了,大的沒邊際。

丞相後勝無法抉擇。

不不不,不不不……連他這個齊王也做不了,怎麼做,如何做。

「嗚嗚嗚嗚嗚嗚嗚——」

「母後啊嗚嗚嗚嗚還請您顯魂托夢啊」

齊王建顫動著雙手抓著那隻玉枕,連串的淚珠從他滿臉的皺紋下滑落。

有侍女在帷幔外頭通報,「陛下,丞相來了。」

「他來做什麼!沒看到寡人正在祭奠母後嗎?!」

「丞相丞相你不能進去啊,丞相丞相你不能進去啊,大王在裡麵。」

齊王建擦了眼屎,又擦了淚痕,呼吸間帶著發燙的濕潤,艱難的在床上翻過身,帷幔前麵有個黑影,甩著兩片大袖風風火火靠近。

是蒼顏白發的後勝。

他是母後看重的丞相,死前托付過的可信之人,原也是太史府出生。

別的不說,這些年來,有他在,齊王建才能有這些拋下一切擁有兒童般的任性。

「後勝,寡人不是說了」

他眼睛哭得很澀,揉著眼睛帶著點不耐煩。

後勝實際早已和秦人上層官署有著扯不脫的權利糾葛,進來直接一展《招降書》,「秦王的鐵騎兵臨城下,隻要大王您首肯,秦王不動田氏宗廟,不動齊人百姓,不展拳腳,不肆乾戈,不行殺戮,大王此等為黎民計,為朝綱計的壯舉,秦王不僅優厚待之,齊人必將供而奉之,唯德揚名,可以不朽。屆時您的大王您的仁德必將廣傳四海,天下俱知,您的威望將超齊國三十二代先王」

齊王建聽得鉗口結舌:「不不」

「大王,秦人的鐵騎踏著五國鮮血而來,降了吧。」

「不!」

齊王建抱著頭,痛苦哀嚎,「為何,為何要讓寡人來投降,為何,為何都是寡人。」

後勝錯愕。

齊王建痛恨這種背負的感覺,背負百姓的性命,背負一國的威名,背負群臣的厚望,甚至連他們吃喝拉撒也要背負,就像

背負母後臨死前的目光一樣。

他從學步兒童,一直背負到蒼顏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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