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妖現身(1 / 2)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祀有執膰,戎有受脤,神之大節也。」
所謂國家大事。
在於祭祀和戰爭,祭祀是分祭肉,戰爭史受祭肉,這都是和神靈溝通的大節。
為什麼要和神明溝通?
因為黔首沒資格和神明說話,能和神明溝通的是天子。
「三者,天、地、人也,而參通之者,王也。」
總而言之。
你要是天子,想得到擁戴,你就得在黔首眼裡受命於天。
「泰山封禪,不可緩,但也不宜操之過急。」
老儒顫顫巍巍的支棱著腿兒,喘息說道,「要講究章程,要注意禁忌,要熱烈歌頌,表彰陛下賢德,切莫要因小事從而觸怒神明,降下天罰。」
這間議事殿莊嚴而肅穆,是大秦的中樞。
現濟濟一堂一群儒生和老博士,在這裡為秦始皇封禪的章程而討論,至於為何要討論,實在是古籍記載實在粗疏又實在不從考究。
嬴政撐著額頭閉目假寐。
修狹的眉眼,寡淡顯得無情的薄唇,袍下修長的手指壓在玄色龍袍上。
他位下坐著官威赫赫輔弼大臣李斯,再往下就是舉止談吐毫無形象,俗不可耐,辣得儒生睜不開眼睛,直接想把他丟出去了當的——大巫師山鬼。
底下儒生道:「禮樂必不可少,必要尊卑分明,鍾鼓齊鳴,磬管齊奏,以興太平,大宣德政,這樣神駐足腳步,降下的福祉就多。」
又一附和道:「臣附議,禮樂自古不可缺也,禮樂順天地之誠,達神明之德,隆興上下之神。三王曾以禮樂施展仁政,黔首莫不感懷,還請陛下,嚴格挑選有道德的樂人,聽取黔首的訴訟,編纂成為秦頌,奏盛大樂以祭祀蒼天。」
李斯眼角餘光暗暗噓著嬴政,低頭喝著茶水。
他知道特異秉性的陛下,最厭此亂耳五音,靡靡歌舞,以及僵硬腐朽到把人套死的古製度。
再說,滅了六國剛不久。
這時候你跑去聽黔首的訴訟,罵娘都算是輕的。
儒生們互相交耳,上頭不發話,就陸續開始對禮法,對群臣士庶人各有差的禮節進行討論。
山鬼挑著唇道:「天子八侑,那照你們這麼說,都奏上樂了那還不跳個舞?不然多違背祖宗。」
有個儒生道:「這……大巫師言之有理。」
「嘖嘖嘖,還言之有理。你們還真當自己壁虎啊,八十四個人跑懸崖邊邊上去跳,你們哪個去跳給本山鬼看看?」
「」
幾個儒生聽了氣得鼻孔冒煙,但是嬴政在此,到底是誰也不敢當出頭鳥去發作。
所幸有儒生這時候說道:「微臣認為,要對神明尊敬,便是要不能損傷泰山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數,一畜一牲,如此興師動眾,大行乾戈,怕是擾亂了神明的清靜,吵吵鬧鬧,實在是大為不妥。」
又有列隊附和道:「臣附議,且隨行泰山者,需戒斷沐浴三日,避五穀雜糧,戒酒戒葷,洗心滌慮虔誠莊敬上神,陛下,功德既深,福報亦重啊。」
「不行,人孰無過,還得對天神敞懷露月匈,檢口慎過,才能和天神得以溝通。」
李斯這下子是一口茶嗆在嗓子眼。
真覺這群儒生瘋了。
「不行乾戈,不損土木,不攪聖靈,戒斷清體明心慎過,可既要上山,要如何才能不損一草一木?」
這話還沒落音,緊著有人昂昂道,「那還不簡單,自然是用蒲草將車輪子包起來,再掃地祭拜。」
「不行不行,這法子實在不牢靠,你既是要上山,就是在踐犯神域。」
「什麼戒斷三日,你們獻祭牲畜不是殺生了嗎?古來今往,唯有禮樂才為正統,唯對神奉正禮,才能上可以消滅天災,保鎮帝王之祚,下可以禳除毒害,普度蒼生之厄。定要以禮歡迎神明,才能降下祥和之瑞。」
「可是上山是踐犯神域,爾等又要祭祀,該如何啊?」
七嘴八舌中,儒生各執己見,漸漸吵得臉紅脖子粗。
不僅眼看就要大打出手,再繼續吵些古製和夏周商古王的聖典,什麼諸侯分封,八方來朝。
不依靠酷刑而以天子的仁慈和道德感化民眾。
已經是帶著攻訐郡縣製和如今的鐵血秦律了。
「夠了!」
嬴政豁然站起,雙手持月要踱步。
眾多儒生和博士瞬間停止搖唇鼓舌,老老實實的伏跪在地上,都是群讀書人,就皇帝這狂風掃地的氣勢。
饒是一顆鐵膽,也該是要嚇破了,「陛下陛下恕罪!」
嬴政甩袖道:「開辟車道,築壇祭天,刻石記功!」
這
這就是對天神的大不敬!
還沒來得及繼續上奏,帝王在儒生和博士們敢怒不敢言中,以及高呼著「萬萬歲」的喊聲中剛毅果決的出去。
李斯也跟著起來。
甫一起身,就被一群博士儒生冠擠圍過來,「丞相,實在是大不妥啊,古往今來,就沒有這種規定。居然還要在天神地界刻石記功!」
「這這這萬一觸怒了天神。」
「丞相,蔑視先聖聖典,就是蔑視文明,屆時天下文明將要斷裂,是華夏之災啊,還請丞相規勸陛下。」
李斯發皺的眼皮低垂。
心中冷笑。
陛下為何要封禪,他心中最清楚不過,如今六國復辟洶洶如潮水,正在積聚囤勢好圖謀東山再起,此封禪意義之廣泛,不在於築壇祭天而在刻石記功。
以名正,以言順,以此震懾天下。
看似祭祀,實則戰爭。
一群子儒生還滿腦子塞著仁義道德。
陛下召他們來是商討章程,是要得到如何在黔首之中立威最大化的結果,而不是聽他們大肆崇古論今。
李斯正要搪塞一番。
山鬼在那裡打著哈欠伸著懶月要,一副鬆鬆垮垮剛睡醒的模樣,「說完了?說到哪裡了啊——嗯,什麼上山是嗎,不傷一草一木,那還不簡單,直接抬著陛下飛過去不就得了。」
有個較為年輕的儒生氣炸,指著他:「你!」
「還有什麼戒斷三日,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喝露水啊,你們自己先戒斷三日,走動走動給本山鬼看看。」
山鬼道,「實在都不行,那還是都上去跳舞吧。」
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儒生們紛紛捏緊拳頭,目露凶光對著山鬼大肆唾罵。
那語氣,那罵詞,從盤古開天地開始罵起,再數祖數宗,一個個張著大嘴好似要一口一口把山鬼給乾嚼了。
山鬼還是迷蒙著眼睡不醒的模樣。
反正他們除了罵人也不能咋地,直到罵到一半,他抖了抖身上的花錢,拖著步子走出去,嘆息:「唉實在是有辱斯文啊。」
「政哥哥想要成神嗎?」
燭下瞧美人,左右橫流波,真是越肆銷魂。
白桃伏在嬴政膝上,糯糯道,「阿兄常說,成神的話,可以去往上界,就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的,天下任其遨遊,天下那得有多大啊。」
嬴政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道,「在桃桃心中,神明是什麼?」
「神明?我也沒有瞧見過。」
白桃仔細回想了一下,道,「除了阿兄說的,書中也有說的,山林川穀丘陵,能出雲為風雨,見怪物,皆曰神。」
「行具神生,虛無縹渺的神靈不過就是人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