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焚書辟復(1 / 2)
朝會,大宴。
因平匈奴之禍患,收百越之袤地的慶功,嬴政高坐在龍椅上,十二串旒垂落下來,遮住他深邃的麵容使其模糊不清,身著寬大的日月星辰暗黑龍袍,左手邊站立的是趙高。
趙高重獲聖心,在旁替他徐徐斟酒。
這酒混了些許滋補的藥材,是以彌漫出一股子濃鬱的藥味。
嬴政冷叱:「斟藥酒作甚,朕身體康健的很,上老秦酒,朕今日與諸位愛卿不醉不休!」
趙高嚇得哆嗦一下,忙不迭去換了。
在下方秦國高官和七十博士眼角邊光的注視下,偉岸的帝王豁然站起,道:「北驅匈奴,南定百越,安我大秦萬世之根基!」
「陛下萬歲萬萬歲!大秦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萬歲!大秦萬歲萬歲萬萬歲!」
「威武大秦!」
酒香洋溢,雄聲壯闊,戴著官帽的秦吏和穿著博士服的博士們齊齊舉爵,接下來就是博士們呈上祝詞,歌頌始皇帝功德。
使其廣揚四海,威播天下。
下麵仆射周青臣率先進頌道「從前,秦國的疆域不過千裡,現在仰仗陛下神威和聖明,平地四海,驅逐蠻夷,凡天下日月所照耀的地方,沒有不順服,歌頌的。」
「陛下還將分封製度改為設立郡縣,人人都安居樂業,沒有戰爭的憂患,萬代相傳,從始至終,誰也趕不上陛下您的威德。」
玩筆杆子的就是不一樣。
馬屁都拍出殘影了。
嬴政在上麵微點了點頭。
記錄官在旁刷刷不停,將這次對話記錄下來,以備傳播皇帝的恩德至黔首之中,減少他們的反叛之心。
底下另一博士也站起來,祝頌道:「陛下德兼三皇,功蓋五帝,五統推行全國,特別是修編秦篆,文字一統,哪怕倉頡在世,也不及萬一。陛下如此側重民生民情,發展經濟,融合文化,變天下之變,統天下之統,使黔首們去蒙昧,商賈們去阻礙,天下康泰安寧!」
還沒坐下,另一博士道:「陛下修建萬裡長城,構建一條牢不可破,抵禦外敵的堅固壁壘。杜絕匈奴蠻夷之患,護我大秦世代安危,使其黔首們擁有安身立命之所,陛下的功德,早已超古邁今。」
「臣有異議。」
這時,從齊國來的博士淳於越立著步子走上前來,先是輕蔑的掃視了這一群阿諛奉承的鼠輩一眼,捋了捋他那發白順滑的胡子,道:「豈能大言超古邁今!簡直大放厥詞!」
全場仿若練就龜息功似的安靜了一瞬,剛才炒的熱度瞬間熄火。
淳於越扯著嘴角,揚高了聲音:「臣聽聞殷周的統治之所以傳承了一千多年,那是因為國王把土地分封給了子弟功臣,這些子弟功臣,就像是大樹的枝丫一樣,兢兢業業的輔佐大王,為殷周的安定穩固赴湯蹈火,如今陛下富有四海,子弟卻是普通百姓,假如出現像是田常,六卿那樣的亂臣賊子,陛下手下有誰能戍守邊境?事不師古而長久者,聞所未聞!如今周青臣阿諛奉承,以妄圖蒙蔽陛下,又算得了哪類忠臣?!」
說著,憤憤然一掃袖。
這一掃,跟個大蒲扇似的「啪啪啪」抽在一群法家博士臉上,臉都抽成個發酵饅頭,更是無可阻擋的狠狠抽在上位者李斯的臉上。
李斯放下酒爵,眉目都是壓得緊的,真覺得這淳於越讀書讀的是什麼迷魂湯。
簡直讀得鬼迷心竅!
那些頌揚的博士們怒視著淳於越,又像是一根藤上結的白葫蘆,噗噗的從鼻腔裡噴氣。
嬴政冷冷笑道:「行古製,亂了近兩百年的分封,還是辟新朝,設立郡縣,諸位愛卿自行探討。」
下麵有些博士們互相議論紛紛,嘀嘀咕咕,「周禮行於三代,淵於後世,不可不思古而行啊,禮不可廢,古更是不可不遵啊,淳於越言之有理。」
「什麼以吏為師,以法為教。按我說,就該以古為師,以禮為教。」
「想當初天子垂拱而治,諸侯四海來朝,八方來夷。」
「如今以法治國,太過嚴苛,常言道,苛政猛於虎啊,何況實在是有違先製。」
「依我看,就該行禮!禮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無天地,惡生?無先祖,惡出?無君師,惡治?三者偏亡,焉無安人。」
「故禮,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師,是禮之三本也,禮不可廢,古不可荒,不尊先祖不尊崇聖君,不思源,何以飲水?」
他們一嘴一個先祖,一嘴一個聖賢,嘴裡叼著一群死人甩來甩去。
李斯拿袖子擋著抿了口酒。
泄露的神色還沒來得及散味就如同這口酒一般咽入悶肚,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心思一樣不可揣摩。
俗話道。
不怕講道理,也不怕死人講道理,因為死人根本就無法講道理,就怕一群活人拿著死人跟你講道理,畢竟人一旦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