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家(1 / 2)
像我這樣優秀的人,
本該燦爛過一生,
怎麼三十多年到頭來,
還在人海裡浮沉。
明珠市夜晚的火車站,車水馬龍,五顏六色的霓虹照亮了整個城市,抬頭卻看不到半點星光。
婉轉哀傷的歌曲聲中。
李紅兵摘下眼鏡,拭去鏡片上的淚霧,提起行李箱走進入站口。
俗話說明九不是九,暗九大關口,特別三十六歲是一個坎,一個劫難。
邁過了!
後麵的路就好走,熬不過去,那可能就撲了。
36歲生日那天,母親還特意打電話叮囑李紅兵,讓他抽空去上上香,拜拜天老爺。
對於封建迷信,受過高等教育的李紅兵自然嗤之以鼻。
不過,很快現實啪啪打臉而來。
過完生日,劫難如期而至。
先是查出高血壓,又查出高尿酸,連帶頸椎病,月要肌勞損,肩周炎,神經衰弱,再加上500度的近視。
總結來說,全身都是慢性病,然而最大的打擊卻來自家庭內部。
因為瑣碎小事,本就刻意維持的十年婚姻走到盡頭。
妻子江靜帶著4歲女兒憤然離去。
李紅兵在沙發上靜靜的坐了整夜,反省這段失敗婚姻。
作為丈夫,自認還算標準。
能上廳堂、下廚房、照顧孩子,手裡有份能養老的工作,薪酬高、穩定,買了房買了車,偶爾工作需要,陪陪客戶大寶劍、一條龍。
本以為,就這樣平淡到生活,把女兒養大成人,與妻子白頭到老。
可最終一場婚姻,抵不上妻子想要的羅曼蒂克。
回想女兒離開時無助的哭泣,心髒就莫名悸動。
離婚並不可怕,就怕傷到女兒。
時間來到早上,李紅兵一夜白了頭發,麵容蒼老十多歲,完全沒有人生中的黃金年齡的模樣。
哀莫大於心死。
空盪盪的家,再也沒有女兒天真可愛的歡笑聲。
接下來,李紅兵如同行屍走肉般苟活,公司裡的死對頭趁機背刺,導致項目出現嚴重紕漏,公司將他掃落出門。
同時失去家庭、事業,讓李紅兵徹底崩潰。
把自己關在家裡。
窗簾遮住白天、夜晚,遮住了時間。
一晚。
渾渾噩噩中做了個夢。
夢到兒時,夢到草溝村那茫茫草甸,夢到藍天白雲,夢到薈萃山巒,夢到了爺爺,夢到了奶奶,夢到了家裡的老橡樹。
從夢中驚醒。
而那美麗夢境始終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李紅兵做出一個決定。
我要回家!
回草溝村。
翌日清晨。
李紅兵站在鏡子前,看到麵容憔悴的自己,看到花白頭發。
自嘲笑笑,從頭到腳洗的乾乾淨淨,穿上結婚時的那件西服。
來到律師所,在妻子驚愕和女兒哭鬧聲中簽下離婚同意書。
原本想帶著女兒一起回家,可家鄉無法給女兒帶來優質的教育生活。
艱難抉擇下,李紅兵最終決定讓出撫養權,並將全款買的房子過到女兒名下,車子和存款留給了前妻,自己則淨身出戶。
既然要走就走的徹底,工作是不可能再工作的,不如直接退休回草溝村種地養老。
李紅兵索性用剩下錢交清到退休的個人社保,帶著對女兒的不舍與牽掛,離開這座奮鬥打拚十幾年的城市。
坐在開往故鄉的火車。
車廂裡坐著形形色色的乘客,有人要回到以前的地方,有人急著趕往下一站。
窗外一晃而逝的風景變成李紅兵這三十六年來的回憶。
剛出生不久,父親李國慶就帶著母親張金花和兩個姐姐,離開林區進城打工,將他留在草溝村,交給爺爺、奶奶照顧。
直到十二歲,工作穩定後的父母把他接回城裡,褪去鄉村孩子的童真,成為鄰居口中的榜樣,考上重點高中,考上明珠大學,參加工作,結婚生子。
在繁華都市腐蝕下,李紅兵迷失了自我,連奶奶、爺爺去世,也是匆匆回來,又匆匆離去。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李紅兵對那個近乎與世隔絕,缺少一切現代化的草溝村失去思念,轉而成為一種厭惡。
可
兜兜轉轉,又回到起點。
李紅兵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踩在草溝村的土地上,呼吸那魂牽夢繞的空氣。
不知不覺,眼眶湧出名為傷感的淚水。
「叔叔,你在哭嗎?媽媽說哭鼻子羞羞。你看,醫生阿姨給囡囡打針,囡囡就不哭。」
一道清脆的童聲響起。
李紅兵抬頭望去,一個梳著麻花辮的小女孩趴在座椅枕頭上,得意洋洋的炫耀細細手臂上,密密麻麻針眼。
小女孩年紀約莫4、5歲左右,跟女兒一般大,隻是小女孩小臉蒼白沒有血色,身體纖瘦的讓人心疼。
「囡囡,不要打擾叔叔休息。」一位神情憂傷的年輕女人站起身,抱起小女孩,朝李紅兵歉意的點點頭。
小女孩在母親懷裡扭了扭,繼續舉起手臂。
「叔叔,要加油哦!」
李賢露出笑臉,舉起手臂。
「加油!」
火車行駛一天一夜,到達西北省後,李紅兵又轉客車回到東風市。
走出客運站。
家人守在出站口,母親、大姐、二姐看到滿頭白發,帶著眼鏡,麵容蒼老的李紅兵,心疼的眼淚頓時落下來。
兩位姐夫站在旁邊暗暗嘆氣。
當初小舅子意氣風發時候多風光,可現在讓人不忍唏噓命運不堪。
一頭白發,滄桑憔悴的麵容,那像36歲的人。
「姐夫,爹呢?」李紅兵一邊安慰母親、姐姐,一邊向姐夫們問道。
「知道你離婚,老爺子氣的老毛病發作,在家休息,咱們先回家。」
大姐夫、二姐夫準備接行李,卻發現小舅子隻有一個行李箱。
淨身出戶啊!
再次默默感嘆,大姐夫招呼眾人上車。
一路上,李紅兵被母親和姐姐夾在中間,麵對一個接一個問題,隻有無奈苦笑。
「妮兒呢?給那個女人了,那可是老李家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