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罵名加身,也不為自己辯解(1 / 2)
按當朝律令,涉及買賣官職一事的大臣本該先羈押於狴犴司,調查清楚後再由大理寺判決。但又聽說當時下朝後,多位大臣為其求情,最終姚大人隻是禁於尚書府中。
馬車軋過長街,尚書府前,臨淵頂著府中家仆敢怒不敢言的目光,麵無表情地出示手中那塊北衙禁軍特有的監察令牌。
江沉綺跨過門檻,家仆低著頭為她和臨淵引路,行至書房,她抬手打斷臨淵想要推門直入的動作,「晚輩江沉綺,拜謁姚大人。」
裡麵未傳來任何聲響,江沉綺也不急,就這麼靜默站在門前。
「吱呀——」木門從房內打開,姚大人負手而立,身後的檀木桌上靜靜放著兩杯還在冒熱氣的茶。
「姚大人近來可好?」江沉綺嘗了口熱茶,是今年新進貢的廬山雲霧。
姚立星扌莫了扌莫自己花白的胡須,神情淡若,「一切都好。」
江沉綺有些恍惚,麵前的人也算得上兩朝元老,如今卻囹圄於此,青衫麻袖。
「大人可曾想過此案事了,而後又當如何?」
「你這個小女子,我以為你年紀輕輕坐到如今這個位置是極會揣測帝王之心的。」姚大人搖搖頭譏諷道,「想不到竟沒老夫看得通透。」
江沉綺柔和一笑,「大人說的是,我向來隻懂君臣之道,不明帝王之心。」
「不過,尚未蓋棺定論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最終結果呢?」
纖細的手指從信封裡抽出數張信紙,輕飄飄地落在姚立星麵前,信紙上的字跡太過熟悉,這位經歷過新朝變遷,見證過無數風浪的戶部尚書,終於變了臉色。
上麵是姚大人庶子與幾位江南富商的來往書信,姚立星或許想不到自己問心無愧幾十載,眼皮子底下竟真出了敢罔顧律令的不肖子孫。
「此等豎子!」
姚大人臉上爬滿血色,滿腔怒火攻心,抬手就砸碎一個杯子。
他曾以為這番罪名隻是強加於他,是帝王謀算的一個借口,也清楚此事定不能善終,如今白紙黑字一行行所帶來的事實,如同頭頂懸劍,不知何時落下。
「大人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江沉綺將茶碗推遠一些,輕聲道,「此事……」
「老夫本以為,落得個革官免職,此後不入朝堂,也就認了。」
姚大人閉眼長嘆:「罷了——」
江沉綺起身向屋外看了一眼,走到書案之前,桌上整齊擺放著筆墨紙硯,最偏角上的青銅古燈因著白日並沒有點上。
姚大人還在順月匈口的氣,眼見她慢悠悠掏出一支火折子,點燃了燈芯,青銅燈在白日光線中顯得微弱縹緲。
江沉綺一張張拾起散落的信紙,回到書案前坐下,姚大人神色愈發不明,他目光緊隨,在意識到江沉綺想要做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等等!」
微弱的燈焰蠶食掉信紙,姚大人話音才落,江沉綺手裡已經空空如也,隻剩桌案上一堆灰燼。
知命之年的戶部尚書眼神從震驚到不可思議,他看著對麵神情漫不經心的女子,良久說不出話來。
江沉綺俯身吹滅了燈,開口打破屋內沉水般地寂靜,「綏陽是大人的故鄉吧?我與綏陽節度使有些交情,保大人一家餘生周全,想來不會是什麼難事。」
「你這麼做,不怕皇上怪罪?」
世人皆道北衙禁軍的統領權勢滔天,可這些權利地位,都是從帝王手裡得來,甘為鷹犬的人為何要違令不尊,涉險至此。
江沉綺語調緩和:「是非在天,謀事在人,我今日所做,希望能略微報答當年大人的庇護之恩。」
「我字為沉綺,江是賜姓,至於本名。」她走到屋前,伸手推開門,聲音順著仲夏的風飄搖,,帶著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悲傷,「是楚螢。」
時間順著一切回朔,楚螢,被定謀逆之罪的鎮國將軍楚蕭景嫡幼女。姚立星終於想起,當年有人狀告楚家謀逆,事發突然又快又急,不過數日便定罪抄斬。在旁人避之不及的時候,隻有他上書請求先帝徹查此案。
姚大人呆在原地,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年的一紙奏折,會成為今日的保命符。
尚書府的大門合上,日光漸亮,本來都鑽進馬車的人又探出頭來。
「臨淵,從狴犴司提幾個死囚,身形按著姚大人和姚家家眷的找。」江沉綺思考了一下,又說:「越快越好。」
臨淵掉轉馬頭,朝馬車的方向微微一拱手,「屬下明白。」
馬蹄踏著青石路飛奔,鴉鳥盤旋過京城長街,長嘯一聲向林外飛去。
統領府內,江沉綺提著銀白竹節鞭從練武場下來,才喝下一口晾好的水,侍衛便低頭從一旁遞來一個信封。
江沉綺皺著眉接過,她對這玩意都快有心理陰影了,連帶著拆信封的動作也格外粗暴。
「大理寺少卿下的請帖?」江沉綺兩指拎著拆出來的帖子,有些不可置信。
她在朝中交好的官員寥寥無幾,剛入仕那一年也拒過數次宴請,後雖身居高位,卻一直背著奸臣的名聲,人人避之不及,所以向來京中有府邸設宴,她的名字一般是不會被寫在宴客名單上的。
「來遞帖子的人說是前日放榜,少卿許大人的嫡次子中了榜眼,這才開府設宴。」侍衛回憶道,「但屬下聽說這許大人素來與姚大人交好,鬥膽猜測是想通過統領的關係為尚書府的案子求情。」
江沉綺漂亮的眼睛微眯,額間的汗水晶瑩,她將請帖扔回侍衛懷裡,「大理寺不也參與這個案子的判決,來找我還不如自己想想辦法。」
話是說得沒錯,但誰心裡都清楚,大理寺的判決得根據北衙這邊的調查結果來下,罪名若是被北衙這邊譜寫好,他們用盡法子也沒辦法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