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沾著顏料的刷子落在畫布上,來了感覺的米昭動作流暢,時不時抬眸看向兩人。
畫布上,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被勾勒出來,看不見的風吹動了他的黑發和雪白的襯衫,他側頭望著被陽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湖麵,沒畫五官的半張臉莫名透出幾分憂鬱氣息。
米昭身體微微後仰,欣賞片刻,然後提筆準備畫旁邊一直在喋喋不休的高個男人。
就在這時,高個男人閉了嘴。
輪椅男人依然固執地扭著頭,連餘光都不肯施舍給對方,高個男人居高臨下地凝視了輪椅男人半分鍾,忽然扭頭就走。
米昭:「?」
他眨了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是……
掰了?
但高個男人就這麼走了?把腿腳不便的對象扔在湖邊不管?
米昭有些震驚,半晌,才把畫筆放進水桶裡清洗。
清洗完後,他重新拿了一支畫筆開始豐富背景。
對他而言畫景比畫人容易多了,何況框架和填充都完成了,潤色也就是三兩下的功夫。
畫完,米昭才得空看了眼矮坡的方向。
輪椅男人已經不在了。
*
「你有什麼好拖的,你還指望黎彥給你寫個三千字的反省小作文嗎?那你太高看他了,但凡他能知道自個兒錯在哪裡都不叫黎彥。」嚴青亭嘰嘰喳喳的抱怨聲從手機聽筒裡傳來。
米昭心不在焉地走著,時不時嗯上一聲。
八月的天黑得晚,晚上七點多,仍有大片亮橘色的火燒雲在天邊舒展,鱗次櫛比,層層疊疊,映得湖麵都是火燒般的顏色。
米昭剛從餐廳出來,身上隻帶了一個手機,微風吹拂,他感覺到了難得的放鬆。
「你究竟有什麼打算?」嚴青亭問,「別跟我說你要和他復合!」
米昭眉頭一皺,當即反駁:「那不可能。」
嚴青亭見對方態度果斷,也就鬆了口氣:「那就好,你記住了,戀愛腦可是要去山上挖十八年野菜的!」
「……」米昭不知道嚴青亭又從哪裡看到這麼一個奇奇怪怪的梗,但他早就習慣了,「我要把用在他身上的錢全部拿回來,拿完兩清。」
嚴青亭想了想:「也是,免得以後他揪著這些破事在背後詆毀你,對了,你最近可要注意一點,他在到處跟人打聽你的去向。」
米昭笑了笑:「好。」
「早知道我不跟我爸回來了,現在我爺爺奶奶天天想讓我陪,我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讓你自己去我家住你也不乾。」嚴青亭嘟囔了幾句,又想起什麼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了那倆男的嗎?」
「嗯?」
「我覺得他們不是情侶,可能那個殘疾男的被養在了山莊裡。」嚴青亭說,「再結合你說的那些事,估計他要被甩了。」
米昭愣得停下腳步:「你是說……」
「包養,懂吧?你不是本地人不清楚日照山莊的性質。」嚴青亭語氣嚴肅,「所以你在那裡也要注意一點。」
米昭沒想到那兩個人還有這麼一層關係,仔細想來,情侶關係確實是他結合自身情況先入為主的猜測罷了。
安靜許久,米昭說了聲好,剛想說點別的,卻冷不丁用餘光瞥見了一道坐在輪椅上的身影。
時隔四五天,他又在傍晚見到了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男人把輪椅停在湖邊,沒有表情地望著湖麵,落了滿湖的火燒雲映著那張好看的側臉。
以前男人身後都形影不離地跟著那個高個男人,可今天形單影隻,看上去孤零零的樣子。
米昭回去的必經之路就在男人身後,他和嚴青亭簡單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低頭從男人身後匆匆走過。
走出一段距離後,他到底沒忍住好奇回頭看了一眼。
誰知這一眼就對上了一雙黝黑的眼眸。
男人不知何時轉過頭來。
兩人四目相對。
米昭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和男人打上照麵,他發現男人長得比他以為的更好看,大眼薄唇、鼻梁高挺,有些偏西方的長相,但皮膚乾淨偏白,渾身上下籠罩著一股陰鬱氣息。
男人的眼睛十分漂亮,眼窩深邃,讓他的眼神顯得專注而深情。
即便此時的男人麵無表情。
對視了一會兒,米昭挪開目光,幾乎落荒而逃。
回到住處,他復盤了一下自己和嚴青亭的對話,當時他貌似沒說什麼特別明顯的話,就算男人聽到了也沒事吧?
米昭不確定。
他唯一確定的是以後真的不能隨便八卦別人的事了,要是被正主知道那才叫尷尬。
*
雖然知道問題不大,但是米昭自個兒做賊心虛,第二天在餐廳消完食後就直奔溫泉池。
山莊裡有好幾處溫泉池,米昭特意選了離住處最遠的一處,來這裡的人很少,他獨自占了一個最大的溫泉,呆到晚上九點才穿好衣服準備離開。
溫泉區裡分岔路多,而且都是彎彎繞繞的小路。
米昭跟著綠色指示燈往前走,走到一個分岔路口時,猛然撞上兩道纏在一起的身影,那兩個人都被他這個不速之客嚇了一跳,身上跟裝了彈簧似的立馬朝兩邊跳開。
米昭連忙說了聲不好意思,正想扭頭就走,卻在瞬間借著路燈的光看清了其中一人的臉。
竟然是那個高個男人!
他有一瞬的怔忡,條件反射地看向另外一人——
不是上次那個女人了。
不過這兩人都衣衫不整,用腳指頭都能猜出來他們在做什麼。
米昭突然感覺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一陣熟悉的惡心感湧了上來,他趕緊收回目光走了。
回去依然要經過湖邊那條小路,米昭原先認為這麼晚了應該不會碰到那個輪椅男人,但經過剛剛的事,好像碰到也不足為奇了。
因此看到湖邊那道身影時,米昭沒有一點驚訝。
小路上除他外再沒別人,他的腳步聲驚擾了正在走神的男人,男人轉頭看了過來。
米昭本想默默無聞地路過,結果又一個不小心和男人對上了眼,他內心糾結片刻,許是出於同病相憐的心理,他鬼使神差地邁開步子朝男人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