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山海17(2 / 2)
張琦君不在,不必擔心泄露長生公會的事情,周律便對時蹤道:「剛才左三丘和我聊了一下,他是擔心陣營戰會在公會成員之間造成什麼不好的
影響。
「但其實我個人覺得沒什麼。陣營戰又不影響生死。大家就當搞團建了。你說呢?
「再說了,咱們幾個慢慢一起走下去,就算是知根知底了。這總比加入別的奇怪公會被人算計要來得好。
「重點是我們還可以有一致的目標——找到我們加入這個遊戲的原因,盡可能地帶領所有人活著走到最後。」
時蹤淡淡道:「是。三三這孩子還是太年輕。」
一旁的左三丘:「……」
「其實我真的無所謂。祝霜芸那邊,後麵我會再和她聊聊,看看她的意思。關於係統為什麼搞這一出,我也有些想法,當然,這些事情,我們可以等離開副本再聊。」
周律回頭看了一眼賀真,再看向時蹤道,「現在我,是你倆之間……你倆沒事兒吧?」
「我倆有什麼事兒?」時蹤反問。
周律道:「我看得出你們倆都很強,不僅玩遊戲的能力強,性格也都很強勢。但我能感覺到,你們的性格似乎不是那麼合得來。何況你們都向我表達過想當公會老大的意思……
「你們倆都是那種很有個性與個人魅力,能夠吸引人追隨的那種。
「但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如果你們之間有矛盾、想爭個高下,那就算現在我們公會和諧,以後也一定會因為站位問題走向崩盤。
「所以,我們公會能不能走得下去,不是看這場陣營戰,而是看你們倆的態度。當然,你們不必急於給我答案,等離開副本——」
時蹤笑著打斷他的話。「你不必擔心。進副本前四妹妹就跟我打過賭了。他現在積分肯定比我低,他會認我當老大的。」
語畢,瞥見賀真的表情似乎有些微妙。
時蹤便問他:「怎麼,不喜歡『四妹妹』這個稱呼?那叫你『海娃』?」
賀真:「…………」
「賭博什麼的,是一時戲言。我需要知道的是,在你們內心深處,是否真的願意接納對方。」
周律擺擺頭,表情有些嚴肅地說道,「這件事非常重要。我會為公會提供資金,並利用我的人脈,以一種隱秘的方式搜尋其他玩家,這期間我設計一種考核方式,選拔有能力的玩家進入我們公會。
「既然我能為公會做這麼多事情,那麼在人員方麵,我有一票否決權。你們兩個如果真的有引起內鬥的苗頭,我一定會踢一個人出局。
「長生公會不是兒戲,不是今天組建了,明天就會因為一個隨便的原因解散的公會。我們需要盡可能地帶領每個公會成員走到最後,一起找到這個遊戲的終極奧秘。我們要保護每一個隊友。」
「嗯。你的擔心有道理。」
時蹤與周律錯身而過,一步步走到賀真麵前,「誒,問你呢,願不願意真心接納我,認我當這個老大?」
「願賭服輸。」賀真淡淡看著他道,「以後公會的事情,你說了算,我聽你的。」
聞言,周律趕緊跑過來插了句嘴。「不過這事兒有前提的,前提是你們做的事會符合公會利益……
「我現在隻是們的態度。出去後我會擬定詳細的細則——」
「你放心吧。」賀真看向周律,「隻要還在公會一天,我永遠不會和他發生所謂的內鬥。他是公會老大,在公會的事務方麵,我聽他的指示辦事。
「隻要長生公會的確是誠心為所有成員考慮的公會,隻要他做的事不會傷害到大家。」
片刻之後,周律和左三丘一起上樓了。
時蹤與賀真走在後麵。
兩人的腳步都放得很
慢,像是有著微妙的默契。
上了幾個台階後,時蹤問賀真:「你們敗方的是什麼?」
賀真搖頭:「還不知道。隻收到係統提示說,今天晚上才會開始。」
時蹤點點頭,再側眸看著他:「你剛才說,在公會事務方麵,你都聽我的指示?」
賀真瞥他一眼。「嗯?怎麼?」
時蹤問:「那私事方麵呢?」
賀真反問:「私事方麵,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時蹤笑了笑,不再繼續這個問題。
他隻是轉而問:「你那鞭子叫什麼?」
賀真頓了一下,淡淡道:「閻王鞭。」
「閻王?」時蹤抬頭望向那旋轉著的、通體漆黑、仿佛引人通往地獄的樓梯,下意識眯了一下眼睛,「你覺得,這世上真有地獄的存在嗎?」
賀真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也許吧。所謂的亡靈,也許其實隻是另一種生命形態。你聽說過以太體嗎?
「當然,這也隻是我道聽途說的——」
補充了這麼一句在時蹤聽來很刻意的話,賀真又道:「宇宙處處都是無形的能量場,隻不過尋常人看不見,因為我們處在有形的能量場中。
「以太體像雞蛋殼保護著雞蛋一樣保護著我們的肉|身,它其實是處於非物質與物質次元之間的地帶,所以既能在傳統意義稱之為『陽間』的地方存活,又能去往另一個非物質能量的次元,也即平常人口中的地獄。」
「靈魂是以太體?」
「是,但也不盡然。」
「嗯,這世上存在另一個維度,是我們平常看不見的。我們將之稱為地獄,認為那是我們死後,靈魂會去往的地方。那麼……」
時蹤放緩語氣,瞥向身邊的賀真,「十殿閻王是真的嗎?關於這方麵,你有『道聽途說』過什麼嗎?」
說到「道聽途說」這四個字時,時蹤特意加重了語氣。
賀真腳步果然頓住了。
他淺皺著眉問時蹤:「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時蹤轉過身,一步步走至賀真跟前。
旋轉著向上的樓梯再無其他人。
時蹤幾乎將賀真抵到了欄杆上。站在賀真身側往下一瞥,他能看到下方一片漆黑,就像深不見底的懸崖。
時蹤在賀真耳邊繼續道:「今天淩晨我從你房間離開後,回屋睡下了。然後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一個人,我聽見自己叫他……三殿下,宋帝王。
「你既然知道這麼多以太體、地獄、亡靈的事情,那你知不知道民俗傳說中的十殿閻王,在真實的地獄……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呢?」
「我沒有去過地獄,當然不知道。」
賀真的聲音沒有異樣。
但從側麵望過去,時蹤能看見他下頜線崩得很緊。
隨即賀真對上時蹤的目光,問他:「你夢到的這位……宋帝王是麼?夢裡,你和他在做什麼呢?」
「我為什麼要把這麼私密的事告訴你?」
時蹤的語氣故作高深,「但我能感覺到,我和這個人的羈絆很深。對了,之前景區宣傳人員幫我們客棧寫過一個宣傳語——
「『在夢裡夢見的人,醒來後就應該去見他。』
「這話有點過於文藝,但的確說得有道理。隻是可惜了……
「我還活著,醒來後該去哪裡找這位宋帝王呢?」
一片漆黑的旋轉樓梯上,隻有一束微光落下來。那丁點光芒映在賀真眼裡的時候,
就像星星一樣好看。
時蹤就湊在賀真耳邊輕聲說出這句話,然後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
他看到賀真的喉結上下動了一下,之後是一下、又一下。
可最終他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時蹤淡淡笑了笑,最終也沒什麼。
抬起手,他幫賀真把鬢角的碎發撥到耳後,再深深看他一眼,轉身上樓了。
·
時蹤離開後好一會兒,賀真才邁開腳步,不過他很快追了上去,兩人一路並肩回到了古堡第五層,雙雙表情都自然得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陣營戰非常耗體力,時蹤打算回屋先睡一覺再說,途徑張琦君的房間時,掌心徽章卻是傳來些許異樣。
他轉過身,抬起手掌將它貼在張琦君的房門上,那種感覺就更強烈了。
「怎麼了?」
正要回房休息的賀真察覺到異樣,走過來問時蹤。
「情況不對勁。進去看看。」
言罷,時蹤和賀真一起推開門,立刻聞到了頗為濃烈的血腥味。
循著血腥味找過去,他們看到了在浴室割腕的張琦君。
張琦君割腕隻割到一半,血流得並不算多,時蹤立刻上前將他按住,賀真則迅速把旁邊的毛巾剪成條過來幫他做了簡單的包紮。
然而現在對他來說最危險的事情並不是割腕。
張琦君應該是還有紅線劇情要做,可由於割腕,他違背了紅線劇情。
於是此時他左手手背上的那根紅線蔓延了開來,像毒蛇一樣遊躥在他的手背,並且它還在不斷長大,像瘟疫一樣把他正常的、泛青的筋脈一點點染紅。
好似當它繼續長大、沖破血肉那刻,就是張琦君死亡的那刻。
在確認他隻是受傷,暫時還死不了後,時蹤拎來一桶冷水朝他頭上澆去。
半昏迷狀態下的張琦君被凍得一激靈,立刻瞪大眼睛看向時蹤與他身邊的賀真。「你、你們……」
「其實你這個人不笨,至少在迷宮裡表現得還算不錯。但在某些方麵,你有一個榆木腦袋。當然,也可能隻是因為,你身在局中,所以才看不清楚。」
時蹤走上前,彎下月要,一把提起張琦君的衣領,「嘩啦」一聲將他上半身從浴缸裡拉出來。
「我問你,睚眥必報、手腕厲害,發現要殺我的人,我一定會將他殺掉……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是這樣的人?你師父灌輸給你的?
「你師父和定軍山公會其他的人開會討論過我、分析過我?」
張琦君咽了口唾沫,並不回答,但看起來像是已經默認。
時蹤又道:「既然他覺得我手腕厲害,在遊戲裡很強,憑什麼他認為你能憑借一些零星的副本情報殺我?在他心裡,他應該清楚你的勝算很低。
「再進一步看,既然他覺得我睚眥必報,必然會殺了那個試圖殺我的人;既然他明知你勝算很低,又為什麼非要讓你來?
「張琦君,這背後有一個很簡單的邏輯——
「你師父真正想殺的人不是我,是你。
「他甚至虛偽到不敢親自動手殺你,而妄想借助我的手。」
張琦君怔住了。
他瞳孔放大,臉上隻是一片慘白。
他仿佛連思考都忘記了,隻知道一個勁兒的喃喃自語:「不……不是……他要是想要我的命,他跟我說一聲就可以了。
「他明明可以跟我說一聲就可以了……」
「是麼?你這麼願意為他奉獻,他知道嗎?」
時蹤的語氣帶著些嘲弄,「他應該不知道吧。他隻看到了那個在台上的你。那個風華絕代、光彩奪目……甚至壓過了他風頭的你。」
「不……不……不是……」
「張琦君。告訴你一個道理。一昧乞求一個人的垂憐是沒有用的。你隻會得到他的輕視、甚至無視。」
時蹤用力將張琦君推回浴缸,又往他頭上澆了一盆冷水,再湊近他,盯著他的眼睛沉聲道,「你師父最想要的東西,你要先得到。然後他就會求你。到時候高高在上可以成為施舍者的那個人,就會是你。
「你應該做掌控局麵的人。你應該把你師父夢寐以求的東西,變成你唾手可得,並且可以施舍給他的東西。
「你的默默付出與奉獻,他這樣的人根本看不到。
「所以你要站在高處,讓他反過去求你。
「你暫時想不通我說這些的話,也沒關係。至少你要先活下去。
「隻有活下去,你才能找機會驗證我剛才說的對不對,是麼?
「你要不要跟我離開副本,親自去看一下——
「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師父,是不是巴不得你早點死呢?」
問完這句話後,時蹤足足等了張琦君三分鍾。
三分鍾後,張琦君麵上的血色恢復了些許,人也從浴缸裡站了起來。
時蹤瞥一眼他左手手背那快要炸裂的紅色,淡淡道:「好,還不算無藥可救。現在你可以做紅線劇情了。
「然後你要告訴我,你的紅線劇情和你隱瞞的故事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