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殺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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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時蹤走後,李融景先去浴室洗了澡,再坐到鏡子前,仔仔細細給自己上了妝。

他扮的還是虞姬。

租來的單間非常小,連衣櫃都沒有,李融景買的是兩百塊的折疊式布藝衣櫃。衣櫃裡並沒有多少日常衣服,但有他最愛的戲服。

那是這個時間線裡的他省吃儉用,用所有積蓄買來的。

他可以吃饅頭榨菜,可以住簡陋的房子,但他的戲服、頭飾,一定要是最好的。

化好妝,李融景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心緒有些復雜。

隻因重置時間線後,他的樣貌明明與從前並無太大不同,但不知道為何,給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了。

從前隻要扮上相,他想當楊玉環就是楊玉環,想當虞姬就是虞姬,他能迅速進入人物。

他像是有自動讓那些人物的靈魂穿越千年附到他身上的能力。

然而現在他需要仔細揣摩角色,慢慢琢磨,好不容易才能稍微像上那麼幾分。

對著鏡子調整好一會兒,李融景總算找著些許感覺了。

他自覺與虞姬有了那麼三分相似,勉強算是足夠。

然後他去把門窗仔細關好,點燃了木炭,再把裝著木炭的盆放在床邊,最後躺上了床。

他希望自己盡量優雅地死去,不要弄髒這身戲服。

躺在床上睜開眼盯著天花板的時候,李融景想到了張琦君的「死亡」情形。

他中了時蹤的攻心之計,以為他和賀真要對張琦君動手,於是放任他被賀家殺手殺死。

第二天他特意去了現場。

警察們拉了警戒線,他在警戒線外親眼看到物證科的警察拿了一個燒焦的東西。他一眼看出,那是一件燒焦的戲服。

於是那個時候他更堅定了一個看法——

自己的做法沒有錯,張琦君連戲服都能燒,根本不像他那樣熱愛京劇。所以,隻有自己有資格當京劇大師。

他想守住這個身份,不為國王晚宴的資格,隻因為戲。

他是後來才知道,現場並沒有找到張琦君的屍體。

經過與第五團的人搭上線,他更知道張琦君出現在了迷藏客棧。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那兩個人早就合作了。

事已至此,他隻能盡早找機會殺了時蹤和張琦君。否則他會先一步被他們殺死。

他知道自己的選擇獲取徹底斬斷了張琦君原諒他的可能。

可在他看來,戲,這要比張琦君重要。

所以他不後悔。

屋子裡的氧氣在一點點消失。

李融景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趁著還有最後一絲力氣,他唱了此生最後一句戲文——

「漢兵已掠地,四麵楚歌聲。

「君王意氣盡,妾妃何聊生。」

·

李融景死後,時蹤作為他生前最後見過的人,接連幾日都在接受警察的問詢,以至於沒能與祝霜橋碰麵,也沒有跟賀真回賀家。

周六下午,最後一次問詢結束,時蹤走出警局,看到了來接自己的賀真。

下雨了,賀真自己打了一把傘,見時蹤來了,又遞給他一把傘。

時蹤穿著一身風衣,長發隨著走路的動作飄起來再落下。

頂著微雨從賀真手裡接過傘,時蹤將它撐開來舉在了頭頂,聽見賀真道:「這裡不好停車。我停在了大概800米外的位置。」

「嗯。」時蹤點點頭,瞧向賀真淡淡一笑,「所以說你不上道。以後如果想追什麼人,在下雨天的時候,隻能帶一把傘。兩個人一把傘才有情趣。你怎麼讓我自己撐傘?」

以後如果想追什麼人」,聽到這裡的時候,賀真目光一沉,臉也板了起來,但當他朝時蹤看去的時候,卻捕捉到他的情緒有些不同尋常。

時蹤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像是在拿賀真開惡意的玩笑。他時常這麼做,隻不過之前的逗弄對象多為左三丘。

那個時候的他談不上多開心,但勉強算是在享受逗弄人的趣味裡的。

然而此刻那些煙雨像是下在了時蹤的眼裡,讓他的眼睛看上去灰蒙一片。

「你又不讓我追你,我做那些做什麼?自己的傘自己打。那麼大人了。」

賀真嘗試著說了句緩和氣氛的話。

但效果顯然不怎麼好。因為時蹤的臉色明顯更差了。

陪著時蹤一路沉默地走到停車場,再看著他自己打開副駕駛門走進去坐下,賀真坐在駕駛座上發動了車。

片刻後,他到底問了時蹤:「你怎麼了?警察為難你了?」

時蹤搖頭。

其實他也沒有太怎麼樣,但不得不說,李融景的話還是對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在沒有任何記憶的時候,他安詳地做他的客棧老板,進入遊戲的時候,他也覺得挺有趣。因為他認為他能通過這個遊戲找到自己是誰。

到時候他就不是茫然無依的,而可以有一個清晰的目標。

然而現在他漸漸恢復了記憶。

記憶透過玉、通過夢境漸漸將他的前塵傳遞給了他。

可是他依然感覺離從前那個「明月」很遙遠。

不僅如此,他更對自己到底想要什麼而產生了實實在在的困惑。

明月最初走上it這條路,創建themoon,是為了挑戰他母親,到後來挑戰技術本身也成了一種趣味,他也就繼續了下去。

後來他在這個領域到達了讓自己足夠滿意的成績,組織又束縛了他,他喪失了這方麵的樂趣,所以他想離開。

他從高樓上跳了下去,生命進入了另一個維度,還參與了地獄設計的跟人性考驗有關的遊戲。

這讓他感到了新的樂趣。

他或許有機會認識宇宙的本源,所以他在那場遊戲裡徹底放棄了生的機會。

他在遊戲裡毫不顧忌地坑人殺人,毫不顧忌自己的道德值降至穀底,因為他想留在地獄這個維度。

再後來,大概是在地獄待膩了,在得知新宇宙的存在後,他迫不及待地又想去看看。

地獄由餘欽出生的那個特別種族所掌控。

他們似乎生來就被賦予了這樣的使命。

可人類、最初鬼魂亡靈、閻王一族又是從何而來;生命的終極奧義到底是什麼……

他想去新宇宙尋找答案。

盡管他不知道新宇宙到底有什麼。

就像是從高樓跳下去的時候,他也並不確定地獄真的存在一樣,他其實不是特別在意結果。

時蹤回顧了一下明月時期的自己,發現他這樣的人,簡直百無禁忌。

他連自己的死都不在乎,當然也沒有什麼崇高的、利用自己的智商與能力為人類造福的理想。

尤其是他去到地獄,能夠站在時間之外之後。

看著在紅塵中掙紮的芸芸眾生時,那個時候他的心境如同俯瞰螞蟻的神。

他知道螞蟻除不乾淨,今朝踩死幾個,明天樹下就又會出現一窩。

同理,再多的人在他麵前死亡,他也不會有任何波瀾。

死亡,靈魂入地獄,受刑罰,再入塵世。

周而復始,流轉不休。

所以在他看來,生命是沒有意義的,死亡本身也是沒有意義的。

從前在地獄的時候,他跟餘欽一見麵就容易針鋒相對,他沒有

和餘欽談過這些事情,倒是和在地獄服役時候的顧良聊過一次。

對此,顧良的說法是:「你的問題是太聰明、什麼都不缺,與此同時又太閒了。普通人學十年的東西,你一個月就學會了,當然覺得無趣。人們常說,愚者常樂,聰明人大多痛苦,這話有一定道理。

「再者,大部分人一輩子都在為生活奔波,房貸車貸社保孩子的學費,這些事情都夠他們操心了,當然不會有你那樣的問題。

「此外,有些人跟你條件差不多,但他們共情能力強,能夠認識社會的問題,願意為之做出改變,從而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又或者,有些人責任心重。就像三殿那樣的。他從生下來就履行著自己的職責,所以他不會彷徨。

「可你既聰明、不差錢、腦神經與共情能力又都有點問題,並且你還沒有責任心,什麼都可以拋下、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也就有了這麼多……

那個時候,瞥見明月的表情,顧良終究換了個說法。

「不過還是有很多人和你是一樣的。很多科學家後來要麼自盡、要麼發瘋、要麼開始研究神學宗教。

「但是明月,我想說的是,你不是什麼神,你確實比普通人走得快了些,但你本質還是人。

「其他人走路的時候,既走得慢,又容易流連路邊的風景。有時候看見一朵花,他們就決定留在那裡,不再繼續往前。這朵花對他們來說,就是他們人生的意義,他們願意為之耗費一生的時間。

「你可能走得太快,沒有把那些花看清楚,又或許你站得高、追求高,所以還沒有遇到可以讓你留戀的花。

「但我覺得你可以找到的。你總有一天會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那個時候,明月看向顧良道:「你的話前後有些矛盾,說得這麼好聽,是怕我放你回人間的時候搞小動作?」

沉默三秒後,燉雞湯功力見漲的顧良很誠懇地回應:「我還是有那麼一點發自肺腑的。」

遲遲沒有聽見時蹤的回應,賀真一腳剎車將汽車停在了路邊。

時蹤身體前傾的同時,看見了不遠外路口的紅燈變成了綠燈,然後車流繼續往前,不知道哪裡才是他們的終點。

在紅綠燈交替的剎那,作為迷藏客棧的老板時蹤,他從第三方的視角回顧了一下「明月」的一生,忽然發現,其實李融景和顧良說得都不算對。

確實,在曾經的明月看來,生命是沒有意義,死亡也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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