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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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日光熹微,天邊雲影堆疊,已經很有秋日的氣息。

破爛屋舍阻隔不了聲音,裴臨在裡麵,把風聲和薑錦她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裴臨抬頭,環顧四周。

昨天是在夜裡,並不十分看得清屋內的陳設,眼下卻已經是白天,天光乍亮,足夠裴臨把身處的環境看得一清二楚。

土磚做的牆都隻有一麵,剩下的牆都不知道是什麼構成。四壁以外,除卻身下這張床,便隻有一個看起來就會吱呀吱呀響的胡椅,稱得上十分清貧。

而她的鄉鄰,好像是來尋她補瓦。

他有那麼一瞬茫然。

前世……她的生活也是如此辛苦嗎?

裴臨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究竟。

前世的他畢竟年紀尚輕,雖然本就不對自己的父親抱有幻想,但對生父要下手殺他去這件事情,卻很難不介懷。

那時他的心中填滿了憤懣和對未來的疑慮,自然沒有精力在注意這些。

重來一世,這些細枝末節已經再入不了他的眼,他心下堅定,所在意的東西,自然也與前世截然不同。

不過……裴臨眼神一黯,有些事情,還是要處理的。

院內漸漸安靜下來,薑錦走了。隻有鳥雀啁啾、晨風瑟瑟。

他抬起手肘,艱澀地牽動自己的胳膊在肩頭繞了兩圈。

尚能動彈。

於是裴臨起身,兩手空空地重新往深山走。

習武之人,當然是有佩劍的,隻不過危急關頭,丟在了昨日的纏鬥中。

若非被裴肅設計,他也不會在昨夜吃那麼大的虧。

——前幾日是崔玉瀅的忌日,裴肅以打算為她辦一場祭奠法事為名目,調開裴臨一些手下去了清河,又借口要父子一起去祭奠亡者,將他孤身引入圈套。

不過,坐以待斃不是裴臨的作風,這次,他打算借著這點先知先覺的優勢,早早的鏟除那些潛伏在附近的危險。

裴臨先去山崖下尋了自己的劍,準備提著它,先割幾個腦袋,再去和他的手下會合。

受著傷,本不該托大。可雖然是重回少年時,但是多年戰場搏殺的肌肉記憶還在,那些花錢就能買通的江湖人士,占著人數優勢,也就能為難為難十六七的他了。

如今要料理他們,裴臨自信和砍瓜切菜也沒什麼區別。

哪怕踩在枯枝敗葉上,裴臨的腳步也幾無聲響。

他影子一般的出現,又如影子一般消失。

不過半個時辰間,那些分散開來、正在山中搜尋「重傷垂死」的裴臨好回去領賞的刺客,便都被他搜羅了起來。

裴臨拎著鮮血淋漓的劍,眼神有些疲倦。麵對著眼前死不瞑目的屍首,他忽然有點懷疑,自己上輩子怎麼就被這種貨色給差點逼上絕路了?

他輕輕一嘆,正要割下眼前最後這人的腦袋,忽聽得一陣窸窣的腳步聲從樹影後傳來。

練家子的腳步聲和尋常人是不同的。

裴臨聽出了端倪,他眉梢一挑,卻並沒有閃身退後觀察情況的意思。

他甚至還往前邁了兩步。

人似乎是聞著血腥味來的,腳步聲越近便壓得越低,一個鬼鬼祟祟的腦袋從樹後探了出來,是個看起來比裴臨大不了幾歲的少年郎君。

看清負手站著的人是裴臨的一瞬間,他的神色陡然間便由警惕變成了欣喜,旋即快步狂奔過來,激動喚道:「三郎!」

裴臨在東眷這一代人中行三,故有此稱。

他微微一笑,頷首道:「元柏。」

倒還有意外之喜。

想必是這一世他出來收拾首尾,不等他和薑錦去往雲州,就提前遇見了循跡而來的手下。

元柏和他的孿生哥哥元鬆,自小與裴臨一處長大、一處習武,到後來,更是和他一起扛著槍上戰場,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並不能草率歸入侍從一列。

元柏激動地差點沒一腳踩到地上死得不太安祥的這位仁兄,被屍體絆了一絆才冷靜下來,「屬下來遲,三郎您可有大礙?」

說完,元柏就收了聲,他反應過來自己問了句屁話。

看裴臨這一身血跡斑斑的衣服,怎麼可能無礙?

裴臨性子冷淡,驟見故人也不過稍有些感慨,他說道:「受了傷,被我……」

他吞掉那句差點出口的「夫人」,話音微頓,像是在思考該如何稱呼薑錦,末了隻道:「被一個經過的獵戶女救了回去,已無大礙。你們呢?在清河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腳?」

元柏低下頭,頗有些自慚,他說:「沒等到清河,就有人要對我們下手,我們人多,也不怕他,回過味後察覺這怕是陷阱,擔心您這邊更危險,就急忙趕回來了。」

他捶月匈頓足道:「差點就來遲了!」

「不遲,你來得正好,」裴臨道:「正好替我做一件事。」

元柏滿口應下,「三郎吩咐便是,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裴臨揚起雙手,趕走一旁樹枝上叫得正歡的烏鴉,向下指了指地上的屍首,「割了他們的腦袋,送回冀州。」

冀州……元柏一愣,「送予刺史?您的意思是,這一次是他下的手?」

雖是問句,但元柏的口氣並不疑惑,估計也似有所感。

裴臨輕笑一聲,道:「總得讓他知道,他花的銀子打水漂了。但是別讓他知道,是我們送回去的。」

雖然看不到裴肅的表情,但他很是期待。

元柏頭腦直率,一句也沒問裴臨的意圖,他隻是把拳頭捏得嘎吱作響,沉聲道:「好,屬下一定讓他親眼看看,這些人的下場!」

說著,他低眉覷了一眼地上的這位仁兄喉間利落的致命傷,再想及方才一路看到的景象,心肝驀地打了個顫。

怎麼半月未見,他覺得裴臨的這一手劍法愈發得出神入化了。

元柏和他親兄弟都是習武的好苗子,然而他們從小和裴臨一起學,盡管年紀長上一些,卻從來都打不過他。是以元柏也沒覺著有多訝異,隻當是裴臨又領悟了什麼關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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