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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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外夠靜,隔得也不算遠,那句話清清楚楚送進耳朵裡,沈含晶先是問楊琳,親眼看見自己父親摟其它女人,是不是很難受。

接著她再問,被自己父親打一巴掌,感覺如何。

月光下,楊琳臉上浮現羞辱的神色,罵了句什麼就要揮手,卻反被推得一個踉蹌。

四下寂寂,隻聽到沈含晶輕蔑的嘲弄:「是我故意的又怎麼樣?楊琳,也怪你蠢,你活該。」

對峙結束得很快,她走出角落,樹影底下忽然站住腳,接著視線一偏,望向徐知凜。

猝不及防間,徐知凜對上那雙漆黑的眼,還有那幅沒有波動的神情,半點沒有被撞破的驚訝,更和剛才調皮撓他的模樣判若兩人。

四目交錯,過後,她抬腳就走。

那天晚上,徐知凜失眠了。

翻來覆去,滿腦子是她跟楊琳的對峙場麵。

還有那份陌生的強勢,和印象裡的她,是截然不同的模樣。

隔天去接下班,麵包店外,兩人有了一場對話。

「你都聽見了?」

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及,徐知凜有些失措。

他確實想問,比如當中是不是存在誤會,或者她有什麼難言之隱,逼不得以要這麼做。

可沈含晶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有了無數個意想不到。

比如她承認,楊琳父母離婚的事,跟她有關。

「我知道楊琳爸爸經常在那裡跟情人幽會,我甚至蹲過點,知道他們一般約在什麼時間。」沈含晶說:「所以我騙楊琳去那裡,帶她坐在最隱蔽的位置,讓她看到她爸和其它女人摟摟抱抱,又激得她去捉奸,再然後,給她媽媽打了電話。」

平靜陳述下,隔了好久,徐知凜才擠出句問:「為什麼?」

「非要找原因,大概是我討厭她,妒忌她?」沈含晶嘆氣:「我還覺得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她爸爸下手太輕,隻肯打她一巴掌,臉都沒腫。」說到這裡,沈含晶笑了下。

那刻在她眼裡,徐知凜看到近乎扭曲的快意。

十幾歲的年紀,不是不知道人性有陰暗麵,但當喜歡的女孩子揭下文靜的麵具,把真真正正的自己拎出來展示時,頭一回,他感受到說不出滋味的沖擊。

眼神變得復雜起來,徐知凜鈍鈍站著:「你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壞?」沈含晶想也不想就回答:「因為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啊,徐知凜,你不會一直都沒感覺吧?」

被連名帶姓地喊,徐知凜臉色有些難看:「不對,你不是這樣的……」

沈含晶再沒說話,轉身就走。

徐知凜追上去,被她擋在地鐵站口:「別跟著我。」

突然就變得這麼疏離,徐知凜愣了下,把聖誕禮物遞過去。

沈含晶看也不看,接過後直接扔進垃圾筒:「你可以走了。」

被這份冷漠灼傷神經,徐知凜站在原地,陷入沉重的茫然。

那天過後,關係突然降溫。

楊琳的事不過是導火索,早就被風吹散。

沈含晶正常生活,人前還是那副安靜話少的模樣,但跟徐知凜,就像是每天打照麵的陌生人。

徐知凜捋不順腦子裡的結,心裡的滋味卻是紮紮實實的,針刺一樣痛,以及說不出口的苦澀。

再久點,又聽江寶琪說她開竅,會和同班男生一起做小組作業,會收傾慕者的情書,疑似要談戀愛。

在親眼看到她手裡出現一束花後,徐知凜拉住她,不懂她這樣行為是什麼意思。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嗎?」沈含晶客客氣氣地問。

徐知凜困惑:「你說你……喜歡我。」

「我可以喜歡很多人,你以為自己有多特殊?」

她變化太快,完全否定他們的關係,仿佛他們從來沒有親近過。

徐知凜被傷到,沉默看她。

「我說過的,我不是什麼好人。如果你現在看清楚了,早點遠離我。」沈含晶再一次強調。

徐知凜不懂,為什麼她要向他展示一身的刺,又為什麼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坦誠到不給自己留半點餘地。

後來再看她,心緒幾多復雜。

看她像無事發生那樣,洗掉一切痕跡在人前扮演拘謹者,熟練轉換,自如得不止陌生。

學校遇見,她目不斜視,家裡碰上,她最多客客氣氣。

而他站在一段不被承認,因而更無法被解釋的關係裡,心底一次又一次塌陷。

那年的寒假,徐知凜離開申市,去了惠斯勒。

雪季漫長,隻是板刃在雪道鏟出漫天粉幕,也趕不走心底的影子。

年後回到申市,聽見沈含晶摔傷的消息。

麵包店歇業一冬,她找了個新的兼職,去高爾夫球場當球童。

球童時薪高還有小費,但也更辛苦。

而她的傷,是從擺渡車上摔出來的,小腿骨折。

到家那天,看她坐在輪椅上,徐知凜心序大亂。

蹣蹣跚跚的樣子,刺痛了他。

表妹江雪琪在旁邊念念叨叨:「本來小費賺賺嘛挺不錯的,這下連學都不好上。唉,長得一臉苦相,我媽說這叫福薄,守不住好東西。」

徐知凜起身,冷沉沉地看了江寶琪一眼。

他試圖等到沈含晶,可後來從一起上課的家教嘴裡得知,她已經從其它通道離開了。

接下來好幾天,以各種方式,她在躲避他。

直到這天在樓底,她陪江寶琪練完琴,徐知凜悄悄跟上去。

見她推得吃力,他想要幫忙,她卻直接剎住輪椅,隻對他說了一個字:「滾。」

苦澀瘋長,於萬噸沉默裡,他一路跟她到家,請求和好。

沈含晶麵無表情,視線空洞且冷漠,沒有回應。

寫字筆掉到地板,兩人同時去撿,手碰到一起時,沈含晶迅速避開。

徐知凜遲滯了下,撿起來替她放回桌麵,說了句「你先休息」後,默默離開。

雨量充沛的城市,天氣晴得猶猶豫豫,徐知凜走出一段路,忽然轉身。

朝上,看到沈含晶的臉。

她站在窗後,骨骼折角都被光源柔化,有一見太陽就消散了的脆弱感。

心底層層下陷,毫不猶豫的,徐知凜沖了回去。

回到樓上,她已經轉過身,薄薄的眼皮撐著,直視他。

心縫皸裂,徐知凜一步步接近:「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

「你沒有錯。」沈含晶打斷他:「我們不是同個世界的人,不要再跟著我。徐知凜,我很虛偽很自私,我會說謊,會裝相,會利用人……」

她毫不在意地在自我貶低,以一種放血式的決然。

按住心裡的雪,徐知凜往前一步:「那就利用我,說謊給我聽,裝相給我看,我都可以接受……」

「你不懂。我報復心很重,誰招惹我,我會想方設法算計回去,包括你。而且我討厭很多人,比如你的家人……」跟他微紅的眼眶不同,沈含晶臉上甚至有點笑意:「你還要聽嗎?徐知凜,這樣的我,你還要喜歡嗎?」

一字一句,越來越像試探。

徐知凜看著她,分明有一雙明亮的眼,熱烈又鮮活。

比起她嘴上的斬釘截鐵,他卻似乎看到暗傷下嚴密的防禦體係,以及一段自我包裹的靈魂。

情緒反芻,這段時間所有的無法想象和難以接受都已經解體,他伸手抱住她。

過幾分鍾,她也回抱,溫馴地貼在他月匈前。

「知凜,你真的要愛我嗎?永遠愛我,永遠隻有我一個?」

徐知凜點頭:「我永遠愛你,永遠,隻愛你。」

比起一個毫無瑕疵的靈魂,她更重要。

漫長冬季好像終於結束,年少的情侶緊密相擁。

不知過了多久,沈含晶往後退開。

她托住徐知凜的臉,先是用手指描摹他的鼻線,接著踮起腳,慢慢湊了上去。

「怎麼證明呢?」她開口,氣息劃過唇周,又往後退開,笑眯眯看著他。

尖尖的下巴,眼底閃著爍亮的光,類似獵得感。

徐知凜掌心犯潮。

他閉了閉眼,突然想起一句話:燙痛過的人仍然愛火[1]。

就算這是一場試探,他也心甘情願,踩下她種的刺。

隻要人在身邊。

但他似乎忘了,向她要同等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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