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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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思文還在適應輪椅。電動輪椅單手就能操作,按動機械按鈕,輪椅還能直立起來,帶動她走路,幫助康復。路楠沒見過這樣的東西,好奇得很,許思文跟她去院子裡聊天說話,留宋渝和宋滄姐弟倆在客廳枯坐。

宋渝並不歡迎路楠的來訪。她難以用平常姿態跟路楠打招呼,隻是礙於女兒在場,不能流露絲毫怯懦和不樂意。路楠和許思文一離開,宋渝立刻瞪著宋滄:「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的話,你一定不會在家裡等我們。」宋滄說,「姐,你欠她一句對不起。」

「我沒有什麼可說的。」宋渝立刻拒絕,「你站在她那邊,思文也想讓我給她道歉。你們誰替我想過?再說了,那天扇她一巴掌可不是我,是許常風。」

「後來在路上呢?你遇到她,你不是也動手了嗎?」宋滄看著她,「還有美術館的畫展。」

宋渝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是高宴?高宴說的?」

高宴和沈榕榕事發之後都沒有立刻告訴路楠這件事。

強行奪畫的是高宴,把畫扔進縈江的是沈榕榕。蔣富康報警之後,三人去派出所錄口供,蔣富康聲稱那幅畫價值兩百萬,聽到這個數字,沈榕榕忽然哭了。她哭得又傷心又富於技巧,哭聲與控訴巧妙間隔,絕不會讓鼻音和眼淚打斷自己想說的話:從蔣富康和她戀愛,到她全心全意為他的繪畫事業花錢出力,到蔣富康悄悄傍上有錢人,再到蔣富康冷暴力和她分手,還將她畫在畫上,公開展覽。

辦案大廳裡回盪著沈榕榕的聲音。她說得那麼脆,那麼清晰,蔣富康想阻止也無能為力,就連暫時被手銬拷在鐵管上的小偷也忍不住破口大罵:「人模人樣,比我還爛!」

「我的朋友看不下去,幫我出頭。如果你真的要索賠,你找我好了。他講義氣,我不能讓他的義氣害了他。」沈榕榕抽泣,吐字清晰,「蔣富康,你說你不喜歡你媽媽起的名字,她希望你富有、健康,但你嫌這名字太土,不肯用。你的筆名,jk,還是我給你起的。你說我這不好,那也不好,和你在一起隻會妨礙你的發展。那怎麼畫了我的這張畫,能值兩百萬?」

連高宴也不知道她是真哭假哭,但感染力極強。來辦案的、查案情的群眾三三兩兩舉起手機拍視頻,交頭接耳地問「jk是誰」。蔣富康如坐針氈,匆匆忙忙起身,表示不追究了,立刻就要走。

不料民警居然攔下他:「不追究了?那你寫個聲明吧,我給你們作見證。」

沈榕榕拿到字據,和高宴手牽手快樂地跑了。

兩人當時不知道宋滄和路楠分開,誰都不敢把這事兒講出來,生怕惹得熱戀的倆人生氣。情侶之間的矛盾,旁人最好是不摻和,沈榕榕深諳此道。後來得知他倆分手,那這件事兒就更不值得提起了,平白惹得路楠生氣而已。

隻是宋滄通過高宴請求沈榕榕幫忙時,沈榕榕才忍不住告訴路楠,當日在美術館裡發生過什麼。

「……我媽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性格。」許思文說,「而且非常固執,天底下除了我舅舅,我覺得沒人能說得動她。她管理著我外公外婆留下來的產業,是比較強硬的。」

她和路楠站在青翠的草坪上,臉色蒼白,短短的黑發像絨毛一樣。

「路老師,我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表達我的歉意。」許思文用尚能活動的左手牽著路楠,誠懇得像發誓,「我隻想你知道,我從醒來開始,一直一直想著你。我做事情欠考慮,舅舅把後來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我,我才知道我給你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路楠咬著嘴唇沉默。

她偶爾會想到,許思文那日如果不遵從肖雲聲的要求,如果不從自己窗台上跳下去,她的人生也許不會發生任何的變化。這對她來說是一樁意外,是禍事,但這件禍事因為和各種各樣的人產生牽連,比如宋滄,比如楊雙燕,反倒成了一麵鏡子。路楠從這天降的鏡子裡,看到一路走來的自己。她未愈合的傷口,耿耿於懷的痛苦,所有應該在歲月裡被填補完整的往事,全都以殘缺麵目出現在她的麵前。

她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簡單地以「好」或者「壞」來給所有的遭遇下定義了。

而在追查真相的過程裡,路楠唯一不停感到懊悔和難過的,是她明明察覺許思文狀態不對,卻沒有及時準確地,緊緊地拉住她的手。

「沒關係。」路楠並沒有說謊,「你好好地活著,我非常、非常感激。」

女孩的手很涼,被夏季的太陽怎麼曬都曬不熱似的。她和許思文手牽手,很低很認真地說:「我最後悔的就是當時沒有阻止你。如果重來一次,我會擋在窗戶麵前,我絕對不會讓你選擇這條路。」

許思文匆匆忙忙抹去眼淚。「……我沒有別的辦法。」她低著頭,小聲說,「我對不起燕子,我又……我想解釋,但她不肯給我這個機會。她離開學校之後,我們再也沒見過。」

許思文隻知道楊雙燕現在在慈心精神病醫院,但宋滄也無能為力。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接近楊雙燕。

路楠卻忽然牽起她的手:「我們去見燕子吧。」

許思文睜大了眼睛:「怎麼見?」

路楠看了一眼時間。如果現在立刻出發,那他們是有可能在中午之前抵達慈心的。楊墨這一天中午會固定去慈心探望楊雙燕,時間合適的話,他們會在醫院門外與楊墨的座駕碰上。

許思文卻猶豫了。她忐忑地緊緊勾住路楠的手指,路楠卻不給她任何猶豫的機會。她拍拍許思文的肩膀,大步走回別墅,大聲喊:「宋滄!」

宋滄應聲站起。宋渝厲聲喝道:「聽我把話講完!」

宋滄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問:「你跟思文說過『對不起』嗎?」

這個出人意料的問題讓宋渝愣了很久。宋滄已經大步走出室內,路楠很久沒有用這樣活潑的語氣喊過他,他揣著幾分雀躍來到她麵前:「什麼事?」

路楠麵上卻是冷冷的,但沒有之前那種顯而易見的憎惡了。她掃了宋滄一眼,並不與他對視,邊走向許思文邊說:「帶我們去慈心,我們再爭取見一次楊墨。」

許思文和宋滄對上目光,宋滄微微搖頭。許思文不由得轉向別墅門口,宋渝正站在那裡。母親的固執一如她的想象,懷著對路楠的愧疚,許思文垂下了眼皮。

宋滄今天開的是送貨的麵包車,許思文的輪椅可以固定在車後廂裡,宋渝原本也想跟著一起去,但被許思文拒絕了。「你跟路老師道歉了嗎?」許思文仍用這個問題來堵她。宋渝終於開始遲疑,她的目光掠過路楠平靜的臉,僵持很久,才沉默著下了車。

路楠對得到宋渝和許常風的歉意絲毫不帶任何期待。有,當然很好,沒有,也不會對她產生任何的影響。她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坦然。車子在海邊的道路上行駛,窗戶開了一般,海風把她的頭發吹得紛亂。她習慣性地打開車頭的儲物格,從裡麵拿出用慣了的發圈。紮起頭發的時候她忽然愣住了,為自己這已經固定在記憶和行為之中的習慣,為現在仍在車裡放她的發圈的宋滄。

「……你剛剛跟你姐姐吵架嗎?」路楠問。

「沒有。」宋滄答,「隻是她說話嗓門比較大。」

路楠紮好了頭發,扭頭看窗外景色。車廂中的沉默令人感到壓抑,恰在此時,後廂的許思文快樂地喊:「這裡!這裡就是我最喜歡的海灘!」

長長的舊海堤往大海延伸,有人正坐在海堤上釣魚,雲層的影子像活物一樣,在海麵上滑動。「我畫過這裡!」許思文問路楠,「你看過我的《奏鳴曲》嗎?」

路楠笑道:「當然,上麵還有你的簽名,sng。那幅畫我很喜歡,你常常畫你自己嗎?」

許思文搖搖頭:「我畫的是燕子。」

陪她在無眠的深夜裡徘徊海邊的女孩,陪她迎接晨曦和光明的女孩。《奏鳴曲》是許思文送給燕子的禮物。可惜還沒畫完,燕子已經離開了。

路楠從後視鏡裡看許思文。許思文靜靜注視窗外寧靜的海灘,眼裡有水光閃動。

她醒來之後決定選擇另一條贖罪的道路。哪怕在這條道路上,她必須一次又一次地回溯自己的卑鄙、懦弱和曾犯下的錯。如果見了麵,楊雙燕會原諒她嗎?和許思文一樣,路楠突然對會麵的結果忐忑起來。

在慈心精神病醫院門口等了大約半個小時,路楠便看見了楊墨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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