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寒(1 / 2)
景煜卻又不肯說這所謂的特殊寓意是什麼,直勾勾地盯著蘇落白半天,後槽牙都要磨爛了:「你先告訴我你的心上人到底是誰。」
蘇落白一時還真編不出個心上人,不過為了氣他,便道:「它叫阿福,是心上人,更是我的恩人。」
就在兩人爭執間,雪下得更大了,幾乎可稱得上是雪團,悄無聲息地「砸」向地麵。這麼一會兒的時間,遠處的屋頂便白了幾分,這樣大的雪若是下上十天,可想而知會對百姓對莊稼造成多大的影響。
景煜深知這一點,無心再和蘇落白爭吵,憂心忡忡地皺著眉,好半天才道:「我們都先冷靜一下,等……等雪災之後再找時間好好談談。」
說罷,他逃似的躍上牆頭,寒風送來他的嘆息:「阿白,我不想我們每次見麵都要吵架。」
你不想又有什麼用呢?
蘇落白盯著景煜的背影,嗤笑一聲。
這場暴雪的降臨,令朝中眾位大臣驚疑不定,哪怕巧合也沒有這樣巧的,雪下不間斷地下了整整一天就沒有停下的意思,這不得不讓人相信,神仙托夢竟是真的。
景煜耳朵清靜許多,朝中也很少有反對的聲音,退朝之後,他主動讓溫太傅留下:「老師,你昨日說有要事稟報,可是發生了什麼?」
溫太傅勉強笑了笑:「外頭傳言說蘇家子妖言惑眾,以鬼神之說蠱惑陛下,臣唯恐有損陛下清譽,所以……」
景煜沉默,阿白說,這個傳言是溫太傅在背後推波助瀾。阿白還說,溫家與蘇家現在成了勁敵,所以要對蘇家下手。
這些他本是不信的。
但這些天上朝時,那些跳出來反對的官員,如若細細留心就會發現,他們都與溫太傅有些關係。
這些人中有溫太傅的親家、連襟、門生,甚至拐著彎的親戚。
景煜望著溫太傅那和藹可親的麵容,眼神復雜。老師真的如阿白所說,要與蘇家勢不兩立麼?
「陛下?」溫太傅輕喚一聲,關切地問,「陛下在想什麼?」
「朕是在想,其實此事與阿白沒有關係。是朕做了預知夢,擔心天象有異,這才派人告訴阿白。老師也知道他的性格,向來是朕說什麼他便信什麼,這不,鬧了好大一個誤會,倒是讓老師為朕憂心了。」
這話景煜說得真真假假,溫太傅一時無法判斷,尷尬的撫了撫胡子:「原來如此,是臣多慮了。」
景煜笑了笑:「老師一心愛護朕,朕甚是感激。」
這個笑容,一等到溫太傅離開勤政殿,便維持不下去了。
他心裡亂糟糟的,草草處理完朝政,便回到寢殿,習慣性的站在窗前問:「皇後今日都做了什麼?」
暗一現身,恭敬地跪下回話:「陛下走後不久,蘇老將軍便叫皇後和大公子過去說話,現在,就連老將軍也有些信那個預知夢,答應等雪災之後便和大公子辭官。」
「至於大公子,則追問皇後還夢見了什麼,皇後眼神躲閃,應是有所隱瞞。」
從前蘇老將軍是最相信景煜的,但因為這場暴雪,變得動搖了。
「這之後皇後便回房補覺,口中一直念著阿福。」暗一小心地瞄一眼景煜的臉色,補充道,「臣去查了查,暫時沒有線索。」
景煜臉色難看:「皇後說,這個阿福是他的心上人,還對他有恩。」
暗一猶豫片刻:「陛下,臣倒是覺得這人根本不存在,是皇後編出來故意氣您的。」
這怎麼可能。蘇落白哪怕在睡夢中都念叨這個名字,這人怎麼可能不存在?
「去查,查遍所有和皇後有接觸的人,尤其是名字中帶福的列個名單出來。」
「是。」
暗一領命,景煜憂心百姓的同時,還為著這個「阿福」氣得吃不下飯,到了晚上,滿懷心事的他就更睡不著了,最後叫來王喜點上龍涎香,這般才能睡著。
角落裡的那盆花開敗了,花瓣掉了一地,王喜輕手輕腳上前換上一盆新的,還細心地將花苞一片片展開,一股幽香與龍涎香混合,格外好聞。
隻是聞多了,叫人有些犯惡心。王喜屏退左右,自己則拿帕子捂住口鼻,守在景煜塌前。
……
暴雪第五日時,便有人吃不上飯了。有的人家柴火沒了,有的蔬菜糧食不夠。蘇落白根據上輩子的經驗,鼓動蘇家賑災施粥。
蘇家這些年屢立戰功,家底也攢了不少,上回蘇落白和兄長購買物資所用的銀錢,其實算不得什麼。因此他這個提議,蘇父爽快答應了。
蘇沐寒指揮蘇府下人在京城四處搭棚子煮粥,消息一傳來,其他蘇氏族人很快加入,幫忙分發炭火、糧食和棉被。
除了飢餓,還有寒冷。
這場嚴寒來勢洶洶,到了第六日,不少窮苦人家的百姓沒錢買炭火,勉強撐了幾日之後實在撐不下去,身上均有凍傷。
不少人拿著碗排隊領粥,卻倒在那條能獲得米粥和炭火的路上,從此就再也沒有醒來。
百姓們因親人離世而哭喊,因受不了寒冷而慘叫,更因這連續不斷的暴雪而怨聲載道。
蘇落白怔怔地看著這一切,那哭喊聲慘叫聲鑽進他的耳朵,令他久久不能平靜。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他猶如一隻被關進黃金籠子的雀鳥,雖是聽說因著這十日的暴雪,百姓死傷慘重,但總歸是聽說,而非親眼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