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徐達手書(1 / 2)
再三承諾之後,打發走幾乎要立刻下拜求師的戴三春,朱塬讓小廝又把窗戶打開一些,看向艙外。
起了風,天空陰鬱未改,江麵上霧氣已然消散。
朱塬舉目眺望,大江北岸遠沒有後世的鱗次繁華,岸邊人家稀鬆寥落,冬日陰鬱籠罩的平原顯得原始而曠然,如同一幅墨色濃鬱的冷峻山水畫卷。
收回視野,近處打量,這才發現,江麵上來往船隻都已經開始靠左而行,顯得涇渭分明。江心還有一些插著令旗的快槳小船來來往往,似乎在指揮交通。
這讓朱塬有些驚訝。
記得前世看過萬歷名臣張居正的一句話,具體忘了出處,大概是『天下之事,不難於立法,而難於法之必行;不難於聽言,而難於言之必效』。
簡單說就是,道理大家都懂,但做不到啊。
所以有部電影裡有個姑娘還說:「從小聽了很多大道理,卻依然過不好這一生。」
大到國家,小到個人,都是如此。
而當下,隻看這短短兩天時間就能把一條規矩推行下去,朱元章得天下就不算偶然。
隨即,朱塬又發現,自己乘坐的這艘福船速度是真快,隻是他短暫打量間,就已經超越了好幾艘大小不一的同向船隻。
「小官人,這風愈大了,還是關窗罷?」
耳邊傳來聲音,打破了朱塬的思緒。
是徐五。
朱塬收回目光,見屋內諸人皆緊張模樣,隻得點頭,又提醒:「別關嚴實,有炭氣。」
徐五知道朱塬這一路上的小習慣,還是一邊拉緊了這邊的窗戶,一邊帶著笑說道:「小官人,我開前麵窗戶可好?」
你都差把窗戶焊上了,我還能說什麼?
內心無奈念叨一句,知道他們為自己身體著想,朱塬還是答應一聲,沒再說其他,低頭就著窗紙透入的光線開始翻書。
後續一路無話。
揚州到金陵約有一百五十裡水路,風向不對,還是逆水而行,緊行慢趕,抵達秦淮河口,天色也已經全黑,時間來到戌時初刻,換算是晚上七點鍾左右。
福船在金陵城南渡口停穩,朱塬被幾位隨從簇擁著走出船艙,立刻就被眼前情形鎮住。
顯然是北伐緣故,夜禁時刻也未到,碼頭四周依舊散布著燈火之下的繁忙身影。不過,最吸引朱塬的,卻是近處各類光亮照耀下的一乾等待人群和一路延伸到城門的火把長龍。
這……
陣仗有點大啊。
朱塬仔細分辯靠過來的人群,發現為首者是一個穿緋色官袍的中年人,放下心來。
不是朱元章本人。
想來也不可能。
前世看過的朱元章傳記,記載他曾親自出城一直到長江邊迎接投附的秦從龍,歸入朱氏麾下的第一位元朝進士,但那是創業之初。
現在,朱元章登基在即,哪怕朱塬喊出的豪言有足夠吸引力,哪怕朱塬對自己給出的東西有足夠信心,卻也不太可能再讓老朱親自出麵迎接。
短暫驚訝,朱塬很快恢復平靜,再次來到他身邊的毛驤卻是震驚不已。
這當然不是朱元章本人,但,這是吳王麾下禮部尚書崔亮。
西吳文臣之中僅僅數人之下的朝廷大員。
毛驤這一路行來一直覺得自家主上對某個少年過於看重,十幾歲的孩子,再奇異又能如何?見此陣仗,他才明白,自己還是低估了主上對朱塬的看重程度。
崔亮一行走近,朱塬也在侍從看護下沿著跳板來到岸邊,雙方開始見禮,依舊呆立船上的毛驤再一次五味雜陳。
甚至生出些陰暗心思。
這小少年被主上如此禮遇,想來多因那一句『送五百年國祚』,然而,主上又是一個絕對容不下沽名釣譽之徒的人,如果接下來,對方奏對之時無法讓主上滿意,下場可想而知。
想到這裡,毛驤不由開始期待岸邊那少年人被高高捧起後又重重跌下的慘狀。
期待中,又難免自憐。
想想那已經成了宣國公的李善長,當年父親與之並列,若能活到此時,他也該是一位公侯世子,哪裡還需要親往戰陣博取功名?
毛驤正望著岸邊場景發呆,忽有一位戎裝小校目光找尋著繞過人群,踩著跳板快步來到船上,朝他抱拳道:「毛指揮,主上有令,著你先行快馬入宮,有話要問。」
毛驤頓時回神,抱拳還著禮,跟隨那小校一起下了福船。
來到岸上,翻身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快馬,不到半盞茶功夫,毛驤便來到距離城南聚寶門二裡許的吳王宮。
這裡最早曾是舊南唐皇宮,朱元章奪取應天之前的元朝江南行禦史台府邸,後來朱元章被韓宋朝廷封為吳王,這座府邸又順勢成為吳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