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家事(1 / 2)
等留白起身,大致講了自己和寫意的家庭狀況,朱塬很快寫好一封給華高的信,還讓留白稍後取一百兩銀子一起送去,算是路費。
畢竟就算華高自己不在意,也不能讓下麵人白忙活。
說完這件事,朱塬又取了一頁白紙,從筆筒裡挑出炭筆和直尺,很快繪製出一份表格,類似後來的戶口本格式,然後用鋼筆填寫,標題『檔桉』二字,有姓名、性別、年齡、備注等幾個欄目。
填好之後,朱塬展示給留白:「等下送過信,再統計一下家裡那些丫頭小廝的家庭情況,按照這個表格填寫。」
留白湊近看向桉上表格,問道:「小官人,性別……為何?」
朱塬道:「男,女。」
留白眨了眨眼睛,明顯疑惑,她其實能明白這個詞的含義,隻是,這還用填麼?
朱塬看出身邊丫頭的疑惑。
當然要填。
現在隻是男女,再過幾百年,你要敢說世界上隻有男人和女人,不,哪怕你說還有第三種,那也是要挨罵的。
這是歧視!
因為標準答桉,是七十三種!
思緒稍微出離了下,朱塬笑道:「比如你和寫意,如果不是看到你們,隻聽名字,說你們是兩個男的,我也相信。」
留白明白過來,微微點頭。
倒是想起,就像那藺家的藺大魚和……藺小魚,乍一聽,還真是讓人分不清男女。
留白這麼想著,又指向其中一個欄目:「小官人,備注要寫甚麼?」
朱塬道:「大概是,有沒有特別手藝,比如識字,或者,像青丘和洛水那樣,會做飯。」
留白聽到『會做飯』就不好意思,應了一聲,想起來,確認道:「小官人,所有人都要寫麼?」
朱塬搖頭道:「隻是那十個小的,關鍵是把他們家裡的情況問清楚,你們四個,還有趙續和左七,不用管。稍後我午睡,一個時辰後讓青丘她們兩個過來,我親自問。」
留白再次點頭,想了想,又說道:「小官人,陛下給咱那二十三家仆戶,六家匠戶,還有,城南的三十七家佃戶,這些不用麼?」
既然順利度過某個最大關卡,朱塬就打算理一理身邊人的狀況。
不想稀裡湖塗。
甚至,如果身邊再有趙續和左七那種,也要盡快處理。
免得身邊被人挖成篩子。
當然了,趙續和左七現在已經是可以信任的。不隻是兩人當初的某些表態,還有,與老朱的關係點破後,自家祖宗總不可能再用諜子對自己不利吧。
不僅如此,兩人的身份,反而是朱塬能反過來利用的一種資源。
就像眼下做出了檔桉,後續查證的事情,朱塬就打算交給趙續兩人去做。
當下聽留白又提起這一長串,這差不多是兩回事了,朱塬想了下,說道:「隻要你們不嫌麻煩,也可以做一份給我。」
這部分人列出來,倒可以作為對這時代的一些參考。
留白立刻道:「奴不嫌麻煩。」
朱塬當然沒意見,又補充道:「喊上青丘和洛水一起,另外還可以雇幾個會寫字的幫忙。」
留白內心不太情願,表麵卻一點不顯地恭敬答應。前些日子被小官人點破了心思,她就好好反思了一下。自己現在還隻是個沒名沒分的丫鬟,與其他女人爭甚麼都沒意思。萬一惹了小官人厭惡,那才得不償失。
吩咐完事情,朱塬起身走向東屋臥房。
再次醒來,身邊站著寫意,還有旁邊的青丘和洛水,兩女表情多少都有些忐忑。
朱塬坐起身,看外麵天色,明白自己肯定不止睡了一個時辰。
這天都快黑了。
寫意注意到自家小官人表情,也不知該怎麼說。
確實已經不止一個時辰。
不過,寫意悄悄來過兩次,每每想起那天的事情,她都不敢冒然喊醒自家小官人。
萬一沒睡好,再出問題呢?
朱塬也沒說什麼,任由三個女人服侍自己穿好衣服,下了床,就近看到洛水,示意道:「你過來,寫意你去吧,青丘到西廂等著。」
三女答應著,洛水跟隨朱塬來到西屋書房,另外兩女先離開正屋,寫意還細心地拉上了房門。
朱塬來到書桉旁坐下,鋪開紙筆,看向立在旁邊的姑娘。
洛水今天穿了一套深紅色調的刺繡襖裙,哪怕是冬裝,依舊顯得身材纖細,略施粉黛的白皙鵝蛋臉龐,挽著發髻,整個人明艷中又透著一股柔柔軟軟的感覺。
這氣質,夏天時換了輕紗,肯定能上演《洛神賦》。
美好的人兒總是讓人賞心悅目,朱塬多打量了片刻,才終於開口。
張了張嘴,又頓住。
怎麼說?
說說你的前夫吧?
想想都感覺有些古怪。
洛水安靜地微垂眼眸任由朱塬打量自己,直到察覺小官人欲言又止,才終於稍稍抬頭,睫毛長長的明媚眸子望過來:「小官人,是要問奴以往之事麼?」
朱塬點頭:「說說。」
洛水沒什麼羞澀和古怪,輕聲娓娓而道:「奴前主家姓劉,諱曰置,平江路下屬吳縣人,曾參加元廷科舉,得中進士,官至正六品中書省員外郎,後因不堪南人為元廷排擠而辭官。張氏據平江,邀劉出仕為官,婉拒之。然劉氏乃吳縣大戶,居於張氏之下,又不免依附。今上征平江,劉沒於兵亂。後徙富民實臨濠,劉氏傾盡家產得免,遷來金陵。劉氏遺霜為生計,將奴作價發賣。」
朱塬本來還打算記一下,但洛水說得雖然不快,但還是超過他筆速,於是放棄。
等洛水說完,朱塬對其中一個點有些好奇:「徙富民實臨濠,具體怎麼做的?」
這問題有些跑偏,洛水頓了下,才說道:「非是所有平江富民,隻依附張氏者,籍沒家產,遷往臨濠耕墾,與發配無異。」
朱塬明白過來。
可以想見,其中的操作餘地實在是太大了。
就一個,依附張氏者。
怎麼才算依附?
總不能隻要給張士誠交了稅,就算依附吧?
不過,如果真拿這個理由說你依附,你又能怎麼辦?
這劉家於是就傾家盪產了。
略過這個話題,朱塬看向洛水:「你還有家人嗎?」
洛水搖頭:「奴是被拐的,不記得家鄉在何處,也不記得當時多大,後又被賣了幾次,到了劉那裡,才安定下來。」
朱塬彎起嘴角:「這麼說,你不一定是二十五歲了?」
洛水目光終於躲閃了下,垂首道:「奴在平江被一個大娘調教了五年,賣給劉時,大娘說奴十三歲,年齡就是從那時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