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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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分就已非常熱鬧的定海縣城西門外,依舊農夫裝扮的甘隨正在一個小攤前扒著今早的第三碗泡飯,察覺到有人走近,他立刻警覺地扭頭看去。

又是陳寧。

另外還有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圓臉短須中年。

默默放下湯匙,甘隨微繃著身體等待陳寧走近,他對這人已經越發失去耐性。

陳寧帶著章頜來到近前,深深一揖,說道:「甘百戶,這位是海鹽章頜,章財主一向仰慕左相,在下冒昧,帶他來此一見。」

章頜看不出眼前農夫有甚麼特別,還是連忙跟著作揖:「小的章頜,字疏義,見過百戶。」

甘隨正要答話,敏銳感覺到不遠處有人窺視自己,扭頭看去,見是一個車夫打扮的高個漢子坐在不遠處一輛馬車的車轅上,察覺到他的反應,本來正在打量他的漢子若無其事地轉開目光。

頓了頓,甘隨收回視線,一點沒有多與陳寧搭話的意思,掏出幾枚銅子喊店家結了帳,拿起旁邊一頂有些破舊的笠帽戴在頭上,站起身,終於再次看向陳寧:「陳大人,咱們還是少見麵為好。」

說著又掃了眼章頜,便匆匆而去。

陳寧一直保持著一種謙卑姿態目送甘隨匆匆走遠,內心卻是竊喜。

提前預設的各種環節中,來見甘隨這一段是最容易穿幫的,當下,這位甘百戶懶得與他搭話,反而正中下懷。

章頜見陳寧一直躬著身目送甘隨離開,也如法炮製,直到甘隨身影消失,才瞄了眼飯桌上還殘留的半碗泡飯,表情裡帶著質疑:「明澤兄,這就是你所說左相身邊之人?」

陳寧順著章頜目光看了眼,故意做出冷笑:「人不可貌相。」

說完轉身走向不遠處馬車。

章頜也連忙跟上。

這是章家的馬車,除了車夫,還有章頜的拜把兄弟『浪裡龍王』向二和向二那位能夠百步穿楊的兄弟『射穿山』荊門。

陳寧親眼見過荊門展示數十步外輕鬆射中銅錢方孔,因此,這人也是他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

打發走車夫,陳寧等四人一起進了車廂。

大家坐定,章頜也不避陳寧,問向二道:「剛剛那人,你覺怎樣?」

向二回憶之前窺伺甘隨一舉一動的細節,還有對方那敏銳的感知,說道:「有軍伍氣,是個上過沙場見過血的,不瞞哥哥,小弟若是對上,怕占不得便宜。」

章頜微微點頭,很快將一些信息串上。

來之前,陳寧隻說帶他見一個左相的身邊人,並沒有介紹對方情況。但剛剛,陳寧稱呼那人為『甘百戶』,而自家兄弟又說對方有軍伍氣,這就對上了號。

再者,章頜對自家兄弟的武藝是有所了解的,向二碰上那人都占不得便宜,說明是個有大能耐的。

陳寧之前提到左相,章頜還仔細打量那人表情,既無困惑也不否認,顯然就是某種默認。

種種跡象結合,剛剛那位,說是左相的身邊人,隻怕假不了。

不過,章頜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看向陳寧道:「明澤兄,那甘百戶,為何對你如此冷澹?」

陳寧露出一些恰到好處的鄙視笑容:「疏義兄,甘百戶是暗探,自不希望我等過多接觸。」

章頜還是覺得其中有問題,卻也找不到可以反駁之處。

陳寧知道章頜野心已被自己勾了起來,可不希望他這麼猶猶豫豫,一股氣泄了,再而衰三而竭,萬一真縮了頭,他就隻能另尋他法。

掃了眼車廂內另外兩人,陳寧又轉向章頜,說道:「疏義兄,在下仔細觀察過,近幾日恰好有做那樁大事的機會。若你猶豫不決,給句準話,俺這就下車去尋其他人。還如咱之前所說,疏義兄若去告密,不會有好處,反而招惹殺身之禍。俺去找他人,你隻需旁觀,將來事成,俺會牽線讓章家入股一張海運公司牌照,這也算給疏義兄守密之回報,如何?」

章頜還是猶豫。

告密,更可能自己先倒黴。

旁觀,將來隻得一個入股資格,他實在不甘心。

參與,一旦成了,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那怕失敗,其實也不一定牽連到自家身上,就算……大不了真出海就是,反正原本的家族生意已經無以為繼。出了海,說不得還有東山再起之時。

這麼想著,章頜目光不自覺轉向自己的拜把兄弟。

陳寧之前也與向二描述過一起乾這件大事的前景,若成了,他這個當下隻能東躲西藏的海寇,也能洗白了在那海軍都督府撈到一官半職。

每每想到那艘停泊在東門外的五千料巨舟,向二就難掩心熱,見兄長望過來,立刻道:「哥哥,乾他一票罷!」

章頜又轉向荊門。

荊門也點頭:「俺聽大哥的。」

章頜這才重新看向陳寧,最後遲疑,又說道:「明澤兄,那封信……俺不是不信你,將來若是事成,俺也需一個憑據,免得兄弟們出生入死卻沒了下場?」

陳寧明白事情又近了一步,壓抑著內心情緒不讓表情流露,從懷裡掏出一封信。

這是陳寧近些日子反復字斟句酌後偽造的左相手書,其中沒有明說,但稍稍讀書認字的人都能從字裡行間了解到左相大人對皇帝陛下為佞人所惑的憤滿,以及,希望陳寧聯絡忠臣義士出手誅除奸佞的暗示。

假裝猶豫一番,陳寧將信封內的書信掏出,遞給章頜:「我二人一人一半。」

章頜接過書信,卻是搖頭。

旁邊的向二猛地伸手,一把搶過那信封遞給自家哥哥,一邊還念叨:「任地不爽利。」

書信是陳寧偽造的李善長親筆,信封上,則印著同樣是陳寧偽造的李善長私印。書信與印章分開,也是陳寧故意,應對的就是章頜這種『聰明人』,暗示這麼做,左相大人更能輕易推說偽造。

章頜接過向二遞來的信封,瞄了眼陳寧不甘的錯愕模樣,慢條斯理地把書信裝好,塞入袖內,這才對陳寧道:「明澤兄,說罷,咱們當如何做?」

……

下午的未正時分,薛戍趕到營海使府邸,朱塬也剛剛結束午睡沒多久,正在自己辦公室裡趁著剛醒的清晰思路奮筆疾書。

黎圭傳報後,等薛戍進門,朱塬就直接遞了紙筆過去:「來,試試你的數學怎麼樣,我說你算。」

薛戍本想施禮,聞言乾脆也免了,走上前,還不客氣地拉了一張椅子坐到營海使小大人對麵,拿起那支炭筆,看過去。

朱塬道:「一個全新的重量單位,噸,口屯噸的那個噸,一噸等於2000斤,再算我們的一石,按照150斤計數,你算一下,100萬噸,大概等於多少石?」

若是劉璉在這裡,肯定和自家上官分辨一下一石可不止150斤之類,而且當下所謂的『石』,主要還是體積單位,不同的糧食,一石的重量也是不同的。

薛戍卻不是個會在這些小節上較真的人,聽朱塬說完,便開始用這些日子也算熟練的那種簡單數字進行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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