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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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王府,南院的臥房內。

陸雲清吹了吹勺中湯藥,嘆了口氣:「真的要告訴他們嗎?」

靠在床邊的人常年受病痛折磨,身形乾瘦,麵容憔悴至極,可不難看出,清瘦五官下的天生出挑的輪廓,是天潢貴胄之相。

陸雲清將勺中藥湊到他嘴邊,李覓卻是直接接過她手裡的碗,忍著苦味一飲而盡。但這藥像是不太管用,堪堪喝完他便重重地咳嗽出聲,皺起的眉心讓他病容更甚,像是冬枝上掛著的最後一片枯葉,搖搖欲墜,隨時都會飄零。

陸雲清一驚,傾身去拍他的後背。

李覓大口喘著氣,拉下了她的手攥在手心,氣若遊絲:「雲兒,是我拖累你了。」

陸雲清語氣硬了點:「你再胡說!」

「當年,我娶你做太子妃的時候,明明是想讓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李覓虛弱地抬手,蹭蹭她的眼下,「可我沒保護好你,也沒保護好析鈺,還讓你天天這麼辛苦……咳咳……咳……」

「好了,少說兩句,」陸雲清眼眶倏地紅了,責備道,「我什麼說過辛苦了,都是你自作多情。」

李覓咳了好一陣,才緩了一口氣,「我知道析鈺的脾氣,燕吾的事能讓他記掛這麼多年,若是不告訴他,他一定會繼續查下去的。」

「可你我都知道,這事……不該查。」

陸雲清欲言又止之時,門被敲響。

陸雲清的貼身侍女站在門口,得了陸雲清的眼色,將陸析鈺和薑玖琢放進來。而後,碎步退出屋中。

見他們走進,李覓坐得直了些,雖然他本就坐得很為板正了。陸雲清為他披上一件外衣,他就著披風撫過她的手,讓她安心。

進門時,薑玖琢心中不安早已被陸析鈺來時那句話抹平大半。望著屋裡兩人的動作,她不禁多看了兩眼。

這是薑玖琢第二次見到李覓,那雙如潭水般平靜的眼眸仍是因常年的病痛折磨而微微耷拉著。可他的眼中卻沒有一絲戾氣,隻有滿目的柔和。

她想,若安親王身體康健,定是君子如玉。

可這樣的人,又是在何種情況下,會連李宣的登基大典都沒有回來掖都。

出神時,李覓輕咳兩聲,讓兩人進來坐。

剛坐下,李覓便道:「玖琢的事我聽說了。」

饒是有了心裡準備,薑玖琢還是心裡一緊。

不想李覓很快又道:「今日我喚你們過來,是為了此事,卻也不是為了此事。」

短短幾句話,李覓便再度咳喘起來,那張慘白的臉毫無血色,像是隻有半條命吊著的人。

「父親!」陸析鈺起身。

本還在混亂中的薑玖琢亦擔憂地站起。

李覓抬手向下,讓兩人都坐下。

屋裡隻剩他氣喘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李覓順過這口氣,看向陸析鈺:「我知道,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在暗中查探當年燕雲軍謀反的真相。」

「燕雲軍沒有謀反。」陸析鈺道。

「所以年初接到聖上旨意時,我本不打算回來,」李覓並不打算較真燕雲軍到底是否打算謀反,隻繼續說,「但我知道,即便我有千百種方法攔你,你最終總能查到的。」

陸析鈺未置可否。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父親雖然病重,但並非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這次他在小佛城查到的成果,聖上隻知梁元逆黨的那一半,他的父親恐怕已經知曉了燕吾的那一半。

也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下一刻,李覓語氣決絕:「現下你都查清了,我要你不要再查下去了。」

薑玖琢驚詫地抬頭,口微微張著。

無人說話,陸析鈺沒有應答,就像沒有聽見般一言不發。

寂靜地可怕。

李覓卻早已猜到,閉上又睜開的眼似是疲累無比,抬手指了指桌上折起的信紙。

壓抑的氣氛中,陸析鈺展開那張信紙。

從薑玖琢的角度看不清信紙上寫了什麼,她隻能看見,陸析鈺的眼神像啐了冰,信的邊緣慢慢被他揉皺,而後,嗤笑著把信丟回了桌上。

也就是這時,薑玖琢才得以看到那封信。

與其說是信,倒不如說更像是密報。

上麵說張泰和才娘被移交刑部後,朝中有人為當年燕吾和燕雲軍平反,指認是梁元逆黨給燕雲軍扣下了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後來,曾經的三皇子康平王李韻被聖上急令召回,拿出了當年燕雲軍造反的種種證據,最後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遞折子的是科考五次今年才中榜的人,這樣的人,怎麼會那麼沖動?咳咳……」

李覓捂住嘴咳嗽了好一會兒,「隻是被隨手拉來的出頭鳥罷了。玖琢的事也好,這次的事也好,背後的人是在試探你,是在給你下馬威,也是在警告你。」

「即便你們知道了真相又怎樣?燕吾永遠不可能沉冤昭雪,這個真相隻是給你們的真相,永遠都不會是天下人的真相。他們是把燕吾的罪全推給了梁元人,剩下的,一個都不會承認。先皇不會,聖上不會,當年親手剿滅燕雲軍的康平王更不會。」

這番話如同驚雷炸響在耳邊,薑玖琢不知道陸析鈺是什麼心情,可她想,連她都氣得發抖——

他該是,多麼痛苦。

太久沒有說過這麼長的話,李覓的月匈腔劇烈起伏著。

他喘了一大口氣,良久後,說道,「定之,玖琢,燕雲軍有沒有造反的真相,皇家人不會在意,你們明白嗎?」

薑玖琢怔愣地抬眼,所有的氣憤在話落的那刻化為濃濃的無力,像毒藥一樣麻痹了五髒六腑。

她沒有想到,李覓會說出這種話。

她紅著眼看向陸析鈺,可他卻隻是淡淡問:「父親您呢?您也不在意嗎?」

一直未發一言的陸雲清蹙眉,突然站起:「定之,不可以這樣說話。」

「峪穀關之變時,父親您身體還沒有那麼差,我離開永麗城之前,看到母親陪您親自出了城,你們晝夜不停地趕路,馬都跑死了三匹,不就是為了回掖都說服先皇的嗎?」陸析鈺直視李覓,握著扇柄的手緩緩收緊,「您的病會變成現在這麼嚴重,也是因為那次元氣大傷,再也沒能調理好。」

長久以來困惑著薑玖琢的疑問在這場對峙中,沒頭沒尾地解開了。

她不止一次想過,陸析鈺到底是世子,怎麼會在峪穀關那麼多天沒人來救。

「我……不明白。」

頓時,屋內所有人都看向打破沉默的薑玖琢。

算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李覓和陸雲清麵前開口說話,她本就不習慣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現下突然插話引來目光,更是坐立難安。

頂著讓人頭皮發麻的壓力,她抿抿唇,聲音很澀:「就是這樣,他才最聽不得父親您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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