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二兩(1 / 2)
穿過月洞門,便到雪淨堂。
雪淨堂帶著一個不小的庭院,栽著各色花草,傳出早春的微弱蟲鳴,正屋並東西耳房,屋宇廣闊。
屋內靠窗處,置一張玫瑰木雕鏤空的寬榻,多寶格置奇玩擺件,牆壁懸掛南朝名家的山水畫,牆後放著一張黃花梨木雕四時花卉的拔步床,懸掛紅玉珠簾。
聞梅生得麵容嫻靜,身材高挑,林昭昭覺得有些眼熟,好像是那天她去水雲齋,在齋外打簾的丫鬟。
天已太晚,稍稍拾掇過後,林昭昭躺在陌生的床上。
本以為會睡不著,隻是她到底不挑剔,且被褥乾淨蓬鬆,氣味舒服,沒一會兒,她的意識開始模糊。
這一覺睡到第二日巳時。
春雨襲來,雨水順著房簷墜落在地,滴答聲不絕於耳。
待林昭昭洗漱完,八仙桌上擺滿早食。
一碗粳米山藥粥,一碟清炒胡蘿卜絲、藥芹五花肉片、手撕雞肉,還有豬肉香菇餡包子和蟹黃湯包,輕易引人食指大動。
隻是,看著還冒熱氣的食物,林昭昭點了幾盤:「這幾盤可以端回去。」
聞梅問:「是不合夫人胃口?」
聽出她的恭謹,歸雁說:「姐姐誤會了,」她已和聞梅敘過年齒,聞梅排大,「往日,我們三奶奶晨起後吃得清淡,再多就兩個菜,如今這比午飯還多,奶奶是怕吃不完,浪費了去。」
林昭昭也說:「若你們三個還沒吃,便一同來吃,省得再跑一次。」
滿霜早饞得偷咽口水,拉開圓墩坐下:「恭敬不如從命!」
歸雁笑了笑也入座,聞梅沒有動,束手站在一側,國公府的丫鬟重規矩,林昭昭不勉強她。
用過早食,外頭依然飄雨,林昭昭站在簷下看雨。
聞梅打遊廊走來,一眼望過去,隻覺一幅雨中美人圖在眼前展開。
林昭昭身著秋香色纏枝葡萄褙子,一襲鴨卵青百蝶羅裙,她沒有刻意修飾月要身,仍掩不住窈窕身姿,像是春日裡破土而出的嫩芽,在這陰沉的天裡,添一抹皎然顏色。
她伸手接雨滴,雨水碰到她圓潤的指頭,一下彈開,微微仰頭,露出白皙細膩的脖頸,那微挑的眼睛內,瞳仁清澈乾淨,雲雨多厚重,闖不進她眼眸。
水靈靈的一個人兒。
不光是樣貌,看她身邊的兩個丫鬟,和她那種油然而生的親近感,也能推演出她的為人。
聞梅恍覺,原來雪淨堂,等的是她。
林昭昭摩挲手中雨滴,低頭,發現不遠處的聞梅,兩人四目相對,她朝她笑了笑,聞梅束手走來:「夫人有何吩咐?」
林昭昭說:「昨日來得著急,什麼都沒準備好,煩你幫我拿把傘來。」
聞梅問:「夫人要傘是?」
林昭昭說:「我想出去一下,見見家中人。」
聞梅福福身:「夫人若要出門,往這邊來。」她帶著林昭昭和歸雁,到屋後的倒座房裡,轉動機關,便顯現一個密道。
穿過密道,出口是另一個櫃子,她們到國公府旁邊的一個三進小院子。
聞梅解釋說:「日後夫人出門,從這邊走。」
這樣不會留下話柄,國公府果然事事周到。
林昭昭對她客氣地笑了笑:「辛苦。」
她和歸雁共撐一把竹骨傘,水珠濺落在披風上,洇濕些許,展目望去,四處霧蒙蒙。
歸雁對昨日之事,還心有餘悸:「奶奶何不等那要犯郭嘯宇被審明白了,再出門呢?」
林昭昭回:「郭嘯宇剛被抓走,那方勢力定會消停一陣,否則動作越多,破綻越大,朝廷也會暗地保護我們。」
「況且,若隻因此我就不敢出門,便是因噎廢食。」
歸雁點點頭,心頭鬆泛:「我要是有奶奶這般心月匈,昨個兒也不至於左思右想睡不著。」
林昭昭斜乜她:「你就是誇我誇出花,也沒錢獎你。」
兩人說說笑笑的,先去到北街伯府。
蕪序苑被燒了一半,好在不至於和大房一樣塌了。
林昭昭雇幾個婆子,把完好的東西收拾出來,裝成箱,抬去永安街的宅子,還得找木工修門修窗,歸雁留著督工。
忙完這些,林昭昭自己去永榮街的蕭家宅邸。
這宅子也是三進,老太君住在主屋,蕭氏二房住在次點的院堂,王氏麼,至今昏迷未醒,和女兒楊蘭英一起住。
蕭氏做賊似的,拉著林昭昭,小聲說:「祖母今日發話,要去濟天寺求平安,咱都得添彩頭。」
近來,伯府確實多事,關於彩頭,倒不是伯府沒銀錢,主要是家裡每個人拿錢出來,顯得心誠,心誠則靈。
「若要問你出香火錢,你最多出這個數。」蕭氏用手指比了個二。
林昭昭:「二十兩?」是不是有點少了?都不夠她買一指甲蓋的徽墨。
蕭氏:「二兩!」
林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