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父親的散文詩(1 / 2)
被這麼一打岔,葉輕帆的焦躁情緒緩解了很多。
他扌莫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說話的語氣都輕鬆下來:「不過說真的,這些送外賣,送快遞的小哥確實很辛苦。」
「嗯。」於海道:「很多事情,你沒有親身經歷過,沒有自己去體驗,是無法感同身受。」
「我以前暑假期間也簡直做過一段時間快遞員。」
這一點,於海沒有說謊,原身以前經常在假期做這些工作掙學費。
用地圖導航和問人的方式,終於在十二點之前,將四份飯菜送掉。
這樣的話,隻剩下最後一份菜了。
不過一直找不到第五個收貨人,兩個人都有些著急起來。
主要是飯菜要涼掉了,而且這個點,兩人其實都飢腸轆轆,想要早點回去吃午飯。
在一路問了許多人之後,他們終於在鎮子的邊緣位置,找到了一座老舊的院子。
一個褲腿上都是泥巴的漢子坐在那裡抽著旱煙。
「大叔,您的外賣到了!」
於海停下車,葉輕帆直接就喊了起來。
那老漢頭發發白,身形瘦削,一臉飽經風霜的樣子。
他抬起頭滿臉疑惑地看著他們:「什麼外賣?我沒點過外賣啊!」
於海從車上拿些外賣遞給他:「是您女兒給您點了,他叫徐秀麗!」
「秀麗是我閨女沒錯。」老漢急忙放下煙鬥,將手放在褲子上擦拭了一下,一邊接過飯盒一邊都囔:「這孩子,又亂花錢。」
於海微笑:「您女兒也是關心您。」
大叔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替她心疼,她在外麵掙點錢也不容易。」
「花不了幾個錢的。」葉輕帆安慰他。
大叔雖然嘴裡埋怨,其實兩人看得出來,他收到女兒點的飯還是很高興的。
最後一份餐點送達,兩人立即風馳電掣地回到蘑孤屋。
此時院子內涼棚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各色菜餚,就等兩人回來吃飯了。
一個上午,大家確實都感覺非常累了。
狼吞虎咽地吃完午飯。
正攤在那裡昏昏欲睡不想收拾的時候,客廳內的電話響起了。
「今天的外賣業務不是已經停業了嗎?怎麼還會有電話打過來。」
尹度站起時拉起聽筒按了免提後,再次坐回椅子上,顯然是不太想動的。
「餵!哪位?」
「您好,蘑孤屋,我是來打電話謝謝你們的。你們送的外賣我父親已經收到了,說很好吃,謝謝你們啊!」
大家了然。
今天送出去的二十多份外賣裡麵,就隻有一份不是本人點的,是遠在外地的女兒替她父親點的。也就是於海兩人送達的最後一份外賣。
「不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尹度坐在沙發上回應她,突然也起了聊天的興致。
他好奇道:「方便問一下,老家這邊隻有你父親一個人嗎?怎麼不把他接到身邊?」
電話裡的女孩聽聲音很年輕,她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他不肯。他覺得自己在老家勞動掙錢足夠自己花銷,不願意來城市裡成為我們的累贅。」
「這確實是很多老年人的想法。」尹度嘆口氣。
農村的許多老人都有這樣的想法,他們一輩子為子女付出所有,臨到老了,卻又怕自己被子女嫌棄。
要強了一輩子的人,隨著身體的衰弱,突然就自卑起來了。
其實也不隻是老年人。任何一個成年人,如果自己沒能力,無法獨立的話,心裡都是沒有底氣的。
即使是自己的子女,寄人籬下的滋味終歸不好受吧!
那頭的女孩子也嘆了口氣:「其實他這樣子,我們更擔心,可是我媽媽要幫我哥照顧小孩,否則他們老兩口一起我還很放心一些。」
大家一愣,原來都以為他媽媽已經走了的,原來不是:「你媽媽在幫你哥哥照顧小孩啊?」
「是啊!我哥哥嫂子都要忙工作嘛,請保姆很貴而且也不放心,就隻能讓我媽照顧了。」
「那豈不是把你爸爸和媽媽拆散了?」
「是啊,原來我哥有小孩之前,他們老兩口在老家日期過得還是很自在的……」
這其實是現在很多年輕人麵對的問題。
如果沒有家裡長輩幫襯,他們是很難顧及得來家裡的小孩。
但是對於這些長輩來說,含辛茹苦把孩子拉扯長大,好不容易放下擔子過一些舒服日子了,第三代又要自己操心。
似乎一輩子就這麼為了孩子在妥協中度過。
沒有解決辦法!
這話題有些沉重,尹度隻能轉移問題:「你沒想過回老家照顧父親嗎?」
女孩很無奈:「我想回來,可是這邊找不到工作……我總不可能靠我父親養著!」
這又是現實問題了!
客廳內所有人齊齊嘆口氣。
連直播間的許多人也都心情無奈起來。
這是許多小地方出來的人要麵臨的情況。
追根究底,不夠有錢。
那頭女孩似乎也不願意多談:「今天多謝你們的外賣了。」
她父親,一個男人在家,每日三餐都是應付了事。這小鎮裡許多地方外賣都不送,她也沒辦法天天給父親點外賣,隻能請鄰居熟人多照顧一些。
女孩掛掉電話,客廳內的氣氛一時都沉默起來。
良久周安和才嘆了口氣:「說起來,我父親走了也有十年了!」
「你還記得他的長相嗎?」
周安和努力想了想,卻搖了搖頭:「有些模湖了,不過,我至今還記得我看過的他日記。」
賀長平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寫了些什麼?」
「很多瑣事,關於我媽媽的,更多的是關於我的。許多我自己都不大注意的小事,被他記錄下來了。」
「也是因為日記,我對父親的印象完全被顛覆了!」
周安和微笑:「我沒想到,麵對我總是嚴肅認真的父親,在日記本裡麵那樣絮叨!」
賀長平不由也露出笑容:「說起來,我們對父親的印象,似乎總是不夠全麵,我也是在自己當爸爸之後,才認識到我父親的另一麵的。」
「你們對自己的父親是什麼印象?」
葉輕帆脫口而出:「我覺得我爸爸是個女兒奴!」
大家都笑。
尹度看了看一直沒說話的於海:「鯨落呢?」
於海腦海中閃過原主父親的身影,表情有些迷茫。
記憶裡的原主父親是一位比較沉默寡言的人。
一個人撫養兒子長大幾乎已經耗費了他的所有的精力,與兒子溝通地也不多,上大學後兩人一周都打不了一個電話。
父子倆相依為命,原主也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來不會亂花錢。
這一幕幕,之前被於海盡量避免,而今卻不可抑製的挖掘了出來。
他沉默了一會兒,操起一旁的吉他,坐直身體:「給大家唱首歌吧!」
大家都有些意外。
不知道他是不是突然有了靈感,不過沒有阻止,洗耳恭聽:
「一九八四年莊稼還沒收割完」
「女兒躺在我懷裡睡得那麼甜」
「今晚的露天電影沒時間去看」
「妻子提醒我修修縫紉機的踏板」
「明天我要去鄰居家再借點錢」
「孩子哭了一整天哪鬧著要吃餅乾」
「藍色的滌卡上衣痛往心裡鑽」
「蹲在池塘邊上給了自己兩拳」
簡單的吉他和弦搭配於海清澈乾淨的聲線,在人們的心裡吹生出一股感傷。
他們仿佛看到,有那麼一個身影,帶著沉重的生活重擔,痛恨自己的無力,倔強不屈。
直播間外的電腦屏幕前,一位女孩子正獨自一人在出租屋內看著這一幕。
她叫徐秀麗,剛剛才掛掉和蘑孤屋的電話。
在發現向往生活在自己的家鄉錄製的時候,她是非常興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