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1 / 2)
穆元甫一時想不起誰是『小寧哥哥』,待聽到『寧老壞蛋』這個稱呼時,才記起這個『小寧哥哥』,就是老被寧大夫罵『看臉行事』的小徒弟。
想到當年那小藥童害羞地沖他道『哥哥,你真好看』,再想想當初小小的虎妞隻叫小藥童一聲『哥哥』,便能讓他鬧個大紅臉,他便忍不住勾了勾唇。
那般容易害羞臉紅的小家夥,他真的無法想像整日冷著一張臉會是什麼樣子。
虎妞沖他嘰嘰咕咕地說了一堆雜七雜八的人與事,雖然都是東一句西一句沒個重點,但穆元甫卻聽得相當認真,不時慈愛地問上一兩句,成功地再度激發了小姑娘的熱情,愈發滔滔不絕起來。
「縣主,該回宮了。」珍珠在一旁提醒道。
虎妞這才發覺時間居然過得這般快,不知不覺間便到了約好回宮的時辰。
她有些不舍:「這麼快的麼?這會兒天色還早著呢,姨母想必也還在處理政事,不如我再坐半個時辰再回去?」
「這珍珠可做不了主,出宮前,連翹姑姑囑咐過珍珠,讓珍珠務必及時提醒縣主回宮的時辰。」珍珠表示愛莫能助。
虎妞磨磨蹭蹭的,還是不怎麼想這麼快便回宮。
穆元甫笑著輕輕扯了扯她的辮子,柔聲道:「回去吧!來日方長,改日周叔叔再找你說話。」
虎妞這才『嗯』了一聲,正要跟著珍珠回宮,卻又被穆元甫給喚住了。
她不解地回過身來,見對方遞給她一個長長的木盒。
她順手接過:「這是什麼?」
「這是周叔叔從定州帶回來的,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你瞧瞧可有喜歡的?」見虎妞就想要打開盒子翻看,他連忙又回了句,「回宮後再慢慢看,莫要誤了回宮的時辰。」
「好的,謝謝周叔叔。」虎妞抱著木盒,沖他脆聲道。
「那周叔叔我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穆元甫親自送著她出門,一直看著她坐上了回宮的車駕,然後漸漸消失在視線裡。
一陣微風吹過,他隻覺得喉嚨一陣癢,隨即便咳嗽了起來。
「大人,回屋歇息吧!門口處風大,若是再著了涼,大將軍他怪罪下來……」跟在他身後的護衛勸道。
穆元甫笑了笑,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轉身回了屋。
「大人,不如先去找大夫看看?臨行前,大將軍曾囑咐過屬下,務必要讓您去洛雲山找一位寧大夫看病,好歹把身子調理好。」護衛跟在他身後念叨著。
穆元甫『嗯嗯』了兩聲表示知道了,待辦完正事之後便去洛雲山找寧大夫看病。
說起來,他也有許多年未曾見過寧大夫和他的小徒弟了。
也不知那容易害羞的小徒弟,擺起冷臉來又是什麼模樣。
他這般想著,不過兩日後,宮裡便傳來了太後召見的旨意。
他對著鏡一一整理身上的官袍,末了又正了正官帽,確信身上再無半點不妥之處,這才坐上了進宮的馬車。
事隔多年再一次進宮,他的心情卻平靜了許多。
走在宮道上,周圍不時有好奇的視線投過來,他目不斜視,足下步伐並沒有半分遲疑。
隻是,走著走著,他便覺得有點兒奇怪,這並不是往明德殿或正明殿去的路。
他不動聲色地辨認了一下,這條路,居然還是通往後宮的。
是誰?在引著他進後宮?
來傳旨的內侍的確是明德殿的,這一點他相當確認,並且他也相信,沒有任何人敢假冒太後懿旨傳召外臣進宮。
所以,今日的確是他入宮覲見的日子。
他停下了腳步,在前麵引路的內侍好一會兒沒聽到他的腳步聲,回身一看,便喚:「周大人,時辰不等人,可不能耽誤了。」
「這不是前往明德殿或正明殿之路。」穆元甫淡淡地道。
那內侍居然毫不慌亂,甚至還點了點頭∶「這確不是往明德殿或正明殿的路,周大人走吧,沒走錯路。」
穆元甫訝然,但見對方絲毫不見心虛,甚至還甚為坦然的模樣,心中狐疑,略思迅片刻,還是跟上了對方的步伐。
那內侍見他跟了上來,這才開始趕路。
穆元甫一直跟著他左轉右轉,然後在一座宮殿的後門處停了下來,不待他仔細打量周遭,那內侍便推開了門,催促他∶「周大人,趕緊進來。」
穆元甫乾脆便也不打量了,坦然地邁進了門。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事已至此,倒不如見步行步。
他倒要看看,是誰把他引到這裡來,目的又是什麼?
內侍引著他一直到了正屋門前,躬身將房門推開,而後向他作了一個請進的姿勢。
穆元甫隻是挑了挑眉,而後背著手,毫不遲疑地邁了進去。
關門聲在他身後響起,他瞥了一眼房門,見隻是輕掩著,並沒有從外麵鎖著,心中稍定。
突然,一陣咳嗽聲在屋內響了起來,他回身一望,透過一道若隱若現的紗帳,他看到床榻上躺著一個人,結合方才的咳嗽聲,分明是一個女子。
他皺了皺眉,不假思索地便要離開,忽聽床榻上那女子又驚又喜地道:「陛下,陛下,是您麼?」
那聲音聽來極其虛弱,可知對方的身子似乎不大好。
他無心理會,轉身正要走,才邁出一步,又聽那女子的聲音似乎相當迷茫——
「陛下,梁王?梁王……不不,陛下……」
梁王?他愣了愣。
在大梁,除了曾經的穆元甫,不可能會有第二個梁王。
他終於抬眸,透過紗帳望向裡頭的人,片刻之後,才勉強認出裡麵之人仿佛是萬太妃?
而且瞧著像是神智不清,甚至將至彌留之際萬太妃。
他有些意外。
幾年前最後一次見她,雖然整個人的陰鬱之氣甚濃,但至少是身體康健的。
幾年後再一見,居然已經成了這般病入膏肓即將不治的模樣?
萬太妃似乎想要扯開床前的紗帳,可手伸了幾回都抬不起來,最後瞧著也放棄了,繼續喃喃地道∶「梁王……陛下……您怎麼不說話?是在怪臣妾麼?怪臣妾不該,不該欺瞞您。」
穆元甫沒有說話。
也不知對方是神智不清認錯了人,還是真的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言語中確是把他看成了曾經的梁王、梁太祖穆元甫。
「臣妾也知道必是瞞不住陛下的,可是,臣妾也想爭一爭,臣妾再不想過那種被輕賤,被當個玩意一般隨意轉手送人的日子。」
「是臣妾偷看了上官將軍的信,知道夫人已經找到了,並且將會哪一日抵達平州。」
「陛下還記得謝軍師麼?臣妾曾機緣巧合救過他一命。陛下向來用人不疑,對謝軍師更是信任有加,臣妾便利用這一點,從他口中知道了陛下欲引蛇出洞的策略。」
「也是臣妾說服謝軍師以慶賀梁王喜得貴子為名,大擺宴席,遍請城中百姓,以給混入城中的燕國敗將挾持人質的機會。」
「他隻道臣妾深明大義,不惜以自己為餌,配合梁王捉拿潛入城中的燕國敗將,哪裡知道,臣妾不過是想借此機會,給將要到來的夫人一個下馬威而已……」
穆元甫還是沒有說話,神情甚至沒有半點變化。
有些事,便是當時不明白,後來也都想明白了,再加上在邊疆的這幾年,更是什麼都明白了。
「咳咳咳……咳咳咳……」萬太妃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穆元甫聽著那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的聲音,終於沒忍住勸道:「太妃還是要多保重身子,陳年舊事,過去便是過去了,何必再多想。」
「你……你不是陛下,你是誰?」萬太妃卻突然清醒了過來,也不知打哪生出來的力氣,終於一把扯掉了紗帳,也努力地看清了來人的容貌。
「原來是你啊……」她喘著粗氣,重新跌回了床榻裡。
也許是回光返照,她不但神智清醒了許多,瞧著血色也好了幾分。
「不管是何人算計的你,本宮這副模樣,也幫不了周大人什麼了。」
「隻是沒想到,本宮到死,還要背負一個淫亂後宮的罪名。」她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隔得須臾,她又似是自嘲般道∶「罷了罷了,連自己親生的兒子,都嫌棄自己不乾淨,再添一條淫亂後宮的罪名也沒什麼。」
穆元甫皺了皺眉,沉聲道∶「安王素來孝順,太妃是否誤信了什麼傳言,才引起這般誤會?」
「哪裡有什麼誤會,本宮的兒子,當著本宮的麵,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的……」
穆元甫雙眉皺得更緊,不過還是替穆恂說話:「人在失去理智的時候,難免會口不擇言,說些違心之話。周某雖與安王見麵不多,但他對太妃的孝順,還是看得出來的。」
萬太妃又咳了幾下,緩緩地轉過頭來,望著他道∶「沒想到周大人還是個心慈之人。」
「他說的也沒錯,本宮確是不乾淨,自小學的都是討好男人的手段,侍候過不知多少個男人,還曾遭受過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