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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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得一個月後,這日,馮諭瑧忽又想起了大軍出征前穆元甫最後的那個道別,思前想後,遂派人請了寧大夫進宮。

寧大夫踱著步子進來,捊著胡子瞅了她老半天。

馮諭瑧無奈:「瞧什麼瞧?難不成一段日子不見,連人都不會認了?」

寧大夫笑眯眯地道:「當了皇帝,果然與當太後那會兒有點不一樣了,這氣派倒是愈發能唬人了。」

馮諭瑧嗤笑:「哪裡的話,不是還沒能把你這老頭子給唬住麼?」

「老頭子都一把年紀了,什麼世麵沒見過,哪能隨隨便便被人唬住。」寧大夫大大咧咧地在宮人搬來的椅上坐下,擺擺手不甚在意地回答。

馮諭瑧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道:「老頭子身子骨倒也還可以。」

「那是自然!雖說醫者不自醫,但把自己調養得更好些總是不成問題的。」

馮諭瑧又道:「聽菁予說,你那小徒弟醫術亦是相當不錯。老頭子你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寧大夫得意地捊起了胡子:「什麼叫名師出高徒,這便是了。他師父我醫術天下第一,身為徒弟的,醫術又怎能比別人差。」

馮諭瑧頷首回答:「言之有理。」

寧大夫有些意外,本以為對方會和以往每一回那般與自己抬槓,沒想到這回倒是沒有。

他有些不習慣:「你突然這般認同我的話,倒讓人渾身不自在了。」

馮諭瑧好笑,這老頭子就是欠,一日不被懟幾句都不自在。

「朕原也不相信,不過前段時間周季澄病得那般嚴重,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了,朕也早就做好了痛失賢臣的心理準備,哪想到你一出手,便把人給治好了。」

「太醫院,召集的是全天下醫術高明的大夫,這麼多太醫都及不上你一人,稱你一句『醫術天下第一』倒也不算過。」

寧大夫哪裡想到竟是這樣的原因,一時怔了怔,神情有幾分訕訕,眼神更是心虛得不敢對上她。

「還、還行吧!也不是、不是什麼疑難雜症。」

確實不是什麼疑難雜症,不過是想從閻王手上搶人罷了。

馮諭瑧又哪裡看不出他的異樣,心中頓時『咯噔』一下。

難不成穆元甫的身體當真還有什麼?

「不管怎樣,你救了周季澄,也是替大梁留住了棟梁之材,這都是不爭的事實。此番周季澄出征,若能再為大梁擴展版圖,於你也言,亦是天大的功勞。」她不動聲色地道。

寧大夫被她說得更加不自在,心中更是暗暗發苦。

老夫一輩子都不曾說過什麼謊,此番可是被那姓周的小子害慘了。

「說起來,當年若不是得您老出手相救,朕隻怕早就已經命喪黃泉,又哪裡會有今日。朕雖然麵上從不說什麼,隻是心裡始終記掛著您這番恩情。」

原本應該心安理得地接受女帝的道謝的,可因為心中有鬼,寧大夫心愈發虛得不行,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那不值什麼,不過是身為醫者的本份而已。」

「對您而言,可能確是不算什麼。但對朕而言,那可是天大的救命之恩!」

寧大夫訕笑了幾聲。

「天下第一神醫這個名號,本來早就應該給您的了,拖到現在,也是朕之過。」女帝滿臉誠懇地又道。

不待他反應,她又吩咐玲瓏道:「準備文房四寶。」

寧大夫嚇了一跳,差點就從椅上蹦起來了:「準備什麼文房四寶,你想要做什麼?」

「自然是賜你『天下第一神醫』的牌匾啊!」馮諭瑧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

「別別別,千萬別千萬別!俗話說,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老夫雖然醫術還行,但若稱是天下第一,那就是有些不要臉了,陛下還是饒了老夫吧!」寧大夫連忙阻止。

這名號他雖然肖想了好多年,但是若是因為『救回了太醫院都救不下的周大人』這個理由,才獲得此名號,那就什麼臉麵都沒了,到那時候,他就不是什麼『醫術天下第一』,而是『撒謊不要臉天下第一』了。

「您老著實太過謙虛了!您這樣的醫術如果隻是『還行』的話,那得讓天下多少大夫汗顏啊!」馮諭瑧真誠地說著,又吩咐玲瓏磨墨,一副就要題字賜匾的模樣。

「別別別,陛下,真的別,千萬別……」寧大夫嚇得一屁股彈了起來,火急火燎地沖了近前,死命地扯著馮諭瑧的袖口。

「那怎麼能行呢?明明您老的醫術如此高明,都能把整個太醫院都救不來的周季澄給救回來了,就沖這一點,這天下第一神醫的名號,舍你其誰?」馮諭瑧滿臉的不贊同,作勢就要落筆。

寧大夫急了,脫口而出:「沒救回來,真沒救回來!」

馮諭瑧心中一突,放下了手中毫筆,一臉無奈地望向他:「寧大夫,您這話可就過了,那麼一個大活人站在大家麵前,不久前還奉旨出征了,怎的能說沒救回來呢?」

寧大夫拍了拍自己的嘴。

叫你沖動,叫你多嘴!

馮諭瑧見他不肯說了,也不逼,重新拿起毫筆,在玲瓏已經為她鋪開的紙下落下了第一筆……

見她居然還是堅持要題字賜匾,寧大夫大急,一把奪過她的毫筆,再一咬牙,乾脆破罐破摔:「是真沒救回來!別看他這會兒能走能跑,跟尋常人一樣,其實,都是拿餘下的命堆起來的。」

馮諭瑧臉色一沉:「這是什麼意思?」

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寧大夫嘆了口氣,遂將當日穆元甫前來找他之事一五一十地道來。

末了才道:「此法歸根到底,與催命符亦不相差什麼了,當日老夫便一勸再勸,道理更是講了一通又一通,奈何姓周的那小子硬是一意孤行,隻說『與其像個廢物一樣苟喘殘延,倒不如充分利用這殘軀,為大梁、為太後乾最後一番事』。」

「他都說到這份上了,老夫還能有什麼法子,也隻能遂他之願了。」

馮諭瑧徹底愣住了,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怔怔地問:「那他如今到底還能活多久?」

「也就這一年的事了。」寧大夫長嘆一聲。

是麼?也就這一年了啊……所以,是因為曾經經歷過躺在病床上的無能為力,故而這一回,寧願少活幾年,也不願重倒覆轍麼?

馮諭瑧心中滿是復雜,想到已經奔赴邊疆的那個人。所以當日她的感覺沒有出錯,他的道別,確實是永別。

他知道此去再無歸途,所以提前道別。

良久,久到寧大夫已經離開,殿內點起了燈,她才喃喃地道:「所以,陛下,你重活一遭,到底是為了什麼?」

***

遠在邊疆的穆元甫又哪裡想到,宮裡的馮諭瑧,已經從寧大夫口中詐出了真相。

不過他便是知道,也什麼都做不了了。

吳國與陳國雖然實力較之前的北夏要弱,但兩國聯合起來也是不容小覷的。大梁的軍隊雖然取得了首戰的勝利,但是將士的傷亡,卻比他估計得要略多一些。

久經沙場的上官遠,自然也察覺了聯軍的實力,似乎比想像中要強。

他不敢輕敵,立即便召集了包括軍師周季澄在內的將領們,商量應對策略。

虎妞忙完了事過來找師父的時候,便撲了個空。

她也不在意,見書案上有些亂,乾脆便替穆元甫收拾起來。

在周府,她也是經常幫師父收拾書房,故而這一回也不例外地行動起來。

書案上散著一本兵書,她認得出,都是平日師父經常翻看的那一本,沒想到這回出征,師父還把它們帶來了。

?

上戰場了還帶兵書,這算不算是另一種形式的『臨時抱佛腳』呢?她一邊促狹地想著,一邊伸手過去將翻開的書合上,卻不經意地看到書的末頁處,似乎夾著一張紙。

她順手抽出那張紙,展開一看,頓時便愣住了。

隻見那張薄薄的紙上,寫滿了一個又一個的『瑧』字,看紙張和墨跡,明顯已經有了不少年頭。

瑧……

她不會不知道,姨母的名諱便是『諭瑧』。

在大梁,她相信沒有人敢寫這個名字,也沒有人會寫滿一張紙的『瑧』。

師父他,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寫下這滿紙的『瑧』字,他對姨母,又有著怎樣的感情?

她的心情有些復雜,將那張紙重又折好放回了原處。

師父若是對姨母懷著那般深的感情,那他這些年,眼睜睜地看著長明軒的公子們來來去去,這心裡得有多難受啊!

便連她這個局外人,都看得相當清楚,姨母的心裡隻有大梁,隻有大業,沒有半點兒女私情。所以,師父這番情意,是注定得不到回報的。

她想,大概師父也很清楚這一點吧!所以這些年一直掩飾得這般好,若不是她意外看到了泄露了他心情的滿紙『瑧』字,隻怕作夢也想不到,她最敬重的師父,深深地戀慕著她同樣敬重的姨母。

小的時候,她一直希望『周叔叔』是她的爹爹,姨母是她的娘親。雖然後來知道了,她的親爹並不喜歡她,她的娘親好像也不期待她,但是她也不在意,反正她有了天底下最好的姨母,也有了天底下最好的周叔叔。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

雖然她是很希望這兩個她一樣敬重的長輩,最終可以走到一處,但是這些終究不過是奢望。她不可能為了敬重的師父,去勉強她同樣敬重的姨母。

她悶悶不樂地把書案及營帳裡的桌桌椅椅都擦了一遍,在看到那個熟悉的上鎖檀木錦盒時,擦拭的動作頓了頓。

這個錦盒,她之前在周府的書房看到過無數次,隻知道裡麵放著的是師父最寶貝的東西,誰也不能碰,誰也不敢碰,她自然也不例外。

沒想到師父這回出征,同樣也把它給帶來了。

此刻在猜到了師父對姨母的心思後,她想,裡麵放著的會不會也是關於姨母的東西呢?當然,她也就隻是猜測一下,並沒有想過真的打開來看。

把營帳裡收拾了一遍,都沒看到穆元甫回來,算算時辰也快到了她那一隊巡營的時候了,身為隊長自然不能遲到,故而她拍拍身上的灰塵,整整衣冠便準備離開。

剛掀開帳簾,她又走了回來,順手取過書案上的筆,在案上鋪開的白紙上畫了個圈,也是告訴營帳的主人自己來過,免得對方誤會是別人動了他的東西。

穆元甫從主將營帳回來,一看書案上那張紙上的圓圈,便知道是虎妞來過了,不但來過了,還順手幫他收拾整理了一番。

他看著那個圓圈,啞然失笑。

這丫頭可真是……

想到小時候這丫頭給自己的信中,出現頻率由高到低的圈圈,他又忍不住直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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