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1 / 2)
公交車十分鍾左右一趟。
許願很快等來班車,正值晚高峰,又是假期的最後一天。回西川的人多,車上乘客也多。
擠在人群裡,她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沒有給許建達發消息,告訴他們自己要回去。
隻是拿一趟衣服,許願想。
從進門到離開,動作快的話,甚至要不了十分鍾。畢竟她所有的衣服都是自己收拾,放在哪裡很清楚。
沒什麼提前告知的必要。
否則,按著許建達的性格,說不定會留她在家裡吃一頓晚餐。
許願一點也不想留下來吃飯。
與推拒戚從雲的邀請不同,比起和戚野賭氣,她是真的不願和陶淑君、許建達坐在同一張餐桌上。
聽陶淑君親親熱熱和許建達講話,偶爾再回答兩句許建達貌似關心、實則公式化的提問。
有的時候,相對陶淑君。
許願其實更恐懼許建達。
陶淑君至少還知道自己理虧——在鄰居麵前毫不猶豫推卸責任、在老師麵前編造新謊言來圓舊謊言,費盡心思、絞盡腦汁尋找許願的錯處來罵人。
所有這一切,都是用根本站不住腳的借口掩飾心虛。
許建達則完全不同。
開車超速的那天,從頭到尾,他沒有表露出任何尷尬、緊張、不自然。回家後麵對許願的質問,甚至露出幾分莫名其妙的不解。
完全沒把拿她作幌子騙警察當回事兒。
似乎這是理所當然、順理成章的。
明天才過十五歲生日,許願年紀還小,猜不透大人的心思。
但她模模糊糊感覺。
許建達對這件事的態度,就和從前她在家被陶淑君訓斥、陶淑君被她放錄音氣進醫院時的立場一樣。
事不關己、無動於衷。
隻要不影響到他的利益,怎麼做都無所謂。
這麼想著,下車後,許願腳步拖遝許多。
然而車站離小區就那麼點距離,再怎麼磨磨蹭蹭,最後還是不得不走進小區,上樓,在門前站定。
兩年前那塊光腳踩著的地墊,早被陶淑君扔進樓下垃圾桶。
小白鞋下是嶄新的「出入平安」。
許願在門邊屏息靜氣站了一會兒,沒聽見裡麵的動靜,拿出鑰匙開門。
「嘎吱——」
門慢慢打開,女孩懸著的心也一再提起。生怕一抬眼,正對上女人形容刻薄的臉。
幸運的是,玄關處放著兩雙成人拖鞋,許建達夫婦看起來不在家。
房子安安靜靜。
沒有熟悉的尖利嗓音、短視頻單調的笑聲。
許願小心翼翼探頭,確定裡麵真的沒人,頓時鬆了口氣。
十分鍾。
她在心裡給自己規定時間,順便看了下手機。
不管找到幾件要帶回去的衣服,十分鍾後,都必須離開。
不願耽擱功夫,許願飛快換好鞋,連書包都沒放,徑直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隨手推開門。
然後直接愣在原地。
她的房間——或者說,這間原本屬於她的次臥,在搬去宿舍的短短半個月,已經完全變了樣。
和假期搬回來時,落滿灰塵的模樣完全不同。
重新鋪了地磚、粉刷牆麵、換了窗簾,次臥裡的一切嶄新而漂亮。書桌和書櫃被打掃得乾乾淨淨,連打開通風的玻璃窗都被人細心擦過,不染纖塵,透亮映出窗外漸漸熔化的太陽。
但奶白的瓷磚、淺藍的牆麵、與之配套的天藍色窗簾並沒有太吸引許願。
她站在門邊。
看著那個不遠處小小的、精致的嬰兒床,腦海裡是假期回家時,陶淑君過於喜氣洋洋的臉,以及許建達那句:「哦,你媽沒事兒。」
短短的一瞬間。
許願突然明白過來,許建達為什麼會乾脆利落讓她去住校。不光是因為戚野幫忙想出的理由,更是因為……
因為陶淑君懷孕了。
許願從沒想到過這種可能。
二胎政策開放沒幾年,陶淑君是國家公務員,在那之前已經有了許願,自然不可能再生。
二胎政策開放後,許建達常年在外不回家,夫妻倆一年見不了幾次麵,也沒流露出絲毫備孕的念頭。
至少許願沒感受到。
說實話,此時此刻,許願心裡除了震驚,沒有其他太多想法。
和許建達陶淑君不親近,她沒覺得這種事他們需要征求她的意見、體諒她的心情。已經搬去宿舍,也不太在乎這間次臥究竟會給誰住。
隻是懵懵進了屋。
四下環顧一番,在已經放了好幾套嬰兒服的衣櫃裡,匆匆翻找自己的衣服。
要不要多帶點兒衣服?
震驚之餘,許願甚至還在思考。
吳夢就帶了很多很多衣服,春夏秋冬四季都有,因為整整一年不回去,必須要把東西帶全。
這麼想著,她找出一個行李箱。
不管厚薄,隻要是自己的衣物,一股腦兒拚命往箱子裡塞。
直到行李箱裝得滿滿當當,多添一件短袖都會合不上,才很勉強地拉上拉鏈。
許願拖著沉重的行李箱。
正準備離開,「哢噠」一聲。
有人回來了。
*
「叮咚——」
門鈴響起時,戚野正坐在餐桌邊,捧著碗,低下頭,極力避開戚從雲投過來的視線。
是的,視線。
到底做了那麼多年警察,即使眼睛失明,根本不能視物。戚從雲目光淡淡落在臉上,仍舊有從前審訊犯人的銳利精明。
與眸色截然相反。
向來冷冰冰的語調鮮見帶了些打趣:「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歡許願?」
許願傻乎乎一無所覺。
戚從雲見過多少狡詐奸猾的犯人,盡管現在看不到戚野的表情,還是能從他陡然繃緊的嗓音裡,聽出十分的慌張:「姑、姑姑!」
怎麼都沒想到戚從雲會在飯桌上,一臉嚴肅發問:「你是不是喜歡許願?」
戚野進退兩難。
斬釘截鐵回答「不是」好像不太對,毫不猶豫回答「是」似乎也不行。
隻能保持沉默。
偏偏平素話少的戚從雲,今天格外有聊天興致。正著問得不到答案,便反過來說,一說還說兩遍:「不說話?那就是不喜歡她,對吧?」
戚從雲看不見的視線裡。
少年一張臉憋得通紅,張了張嘴,最後給她夾了一筷子清炒木耳:「姑姑,吃菜。」
「別轉移話題。」
說這句話時,戚從雲恢復成冷若冰霜的模樣,「人家小姑娘告狀告到了我這裡,你自己掂量著辦。」
生怕自己不吭聲,戚從雲接下來還要繼續翻來覆去地問。
戚野含糊應了句:「哦,知道了。」又給她夾了一個水煎包。
能在外麵自己擺攤賣炸串,戚野做飯手藝自然不差。
獨自住可以隨便糊弄兩下,如今要照顧戚從雲,除了周內回不來,隻能好好做早飯。剩下的時間裡,一日三餐都很精心。
不過現在他沒什麼胃口。
就算青春期男孩子的食量擺在這兒,麵前是兩麵金黃、微微發燙的水煎包,戚野仍舊吃不下去。
滿腦子都是戚從雲剛才的問題。
他……喜歡許願嗎?
戚野從沒想過,自己會和「喜歡」這個詞沾上邊。
在他心裡,這件事和陳諾的鋼琴、江潮的手辦、石小果的戰馬模型一樣,是一件高攀不起、昂貴又奢侈的物品。
江潮劉晨睿那樣無憂無慮、自在輕鬆的男生,大大方方喜歡誰,想和誰談戀愛,再正常不過。
但他又不是他們。
身高躥到全班第一、五官慢慢長開、走在校園裡偶爾會聽見女生悄悄議論自己——即便如此,戚野仍舊覺得,喜歡這個詞和他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