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悖逆之人〔八〕〔6k〕(1 / 2)
江夏郡,夏口,城門前。
一群風塵仆仆的漢子正趕著幾輛馬車自遠處而來。
為首的漢子一身錦衣,大腹便便,一副商人樣貌。
至於跟在他身後的其他人則是一身素色白衣,破破爛爛,頭戴鬥笠。
錦衣漢子見了城門處的軍士,立刻在臉上堆出些諂媚的笑意,小跑著上前幾步。
「哪裡來的?車上又是何物?」
一個留著大髯,身披輕甲的漢子走上前來,叫嚷了一聲。
錦衣的富態漢子湊上前去,諂笑道:「小的是襄陽人,如今江南亂的很。可亂有亂的好處,東西都比往日要輕賤上不少。小人這不就冒著些危險,去了江南一趟,買了些貨物回來,到時能多賺一些。」
大髯漢子聞言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些輕蔑之色。
士農工商,三六九等。
商人雖然富貴,可即便是他們這些算不得正經軍人的縣中小卒,也不會將這些商人放在眼裡。
不過這些日子確實有不少商人去往南方撿漏,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大髯漢子打量了商人身上的錦衣一眼,竟是極為貴重的蜀錦。
看來真是個有錢人。
他眼珠一轉,獰笑道:「老子不管你們是做什麼生意的。要從老子這裡過去,都要把貨物給我檢查一二,萬一被賊軍混了進去,到時我等兄弟可吃不起縣尉的問罪。」
商人連忙上前幾步,將一塊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錦帕塞入到大髯漢子手中。
大髯漢子是做慣了這種事的,微微低頭,見錦帕之中露出一抹黃色,接著隨手掂了掂,份量頗重。
漢子這才露出些笑意,拍了拍商人的肩膀,「老兄是個實在人,定然是能做大生意的。今日你我相識一場,我便當給你個麵子,進去就是了。」
肥胖商人趕忙彎月要賠笑,又說了不少好話。
大髯漢子暢快大笑。
而在商人身後,一個粗壯漢子抬頭朝城中打量了一眼,壓了壓頭上鬥笠,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笑意。
如此之敵,天助他呂蒙成名。
…………
昔年黃歇任春申君,聞名天下,天下黃氏皆往歸之,逐漸便有了江夏黃氏。
其後又盛於東漢黃香,溫席孝道,再次讓黃氏天下知名。
黃氏在江夏繁衍多年,根深蒂固,樹脈繁盛。
即便是新來的郡守前來履職,也要先來黃氏拜上一拜。
而如今的江夏郡守黃祖,正是安陸黃氏人。
劉表之所以看中黃祖,其出身黃氏,自然也是緣由之一。
隻是這幾日黃祖著實是難過的緊。
如今劉表突然病逝,劉琮繼位荊州牧,權力之爭,即便是親兄弟也殺得,更何況是兩人這種同父異母的兄弟?
他自然不想與得到荊州大族支持,已然坐擁荊州之地的劉琮為敵。
隻是他早已與大公子劉琦綁在一起,即便他此時想要撇清乾係,也早已來不及了。
黃祖憂心忡忡的來到郡守府中。
來到門前,他長吐了口氣,換上些輕鬆些的神情。
他剛一進門,長公子劉琦便迎了上來。
當初劉表病重的消息傳到江夏,劉琦也曾悄悄回返襄陽,想要見上劉表一麵。
隻是到了襄陽,卻是不得入門,反倒是被人驅趕了出來。
如今劉表已逝,劉琮獨掌荊州大權,劉琦每日都如驚弓之鳥,隻怕有朝一日,劉琮的大軍便要尋上門來。
劉琦言語極為急切,「黃公,如何?」
黃祖打量了身前的年輕人一眼,雖是樣貌與劉表有八成相似,可論及心機謀略,與劉表實在比不得。
如今看來,反倒是那個之前一直隱忍的劉琮,在性子上更像劉表多些。
黃祖笑道:「長公子安心,如今荊州初定,單單是安穩各郡勢力,已經足夠二公子忙上些日子。不會在此時擅起戰端的。」
「再者江夏是連接江北與江南的要地,如今看來,二公子已經搭上了青州的關係,若是將咱們逼的急了,咱們過江南去也就是了。主公當初對那曹操有恩,再說即便是以長公子的身份,曹操也絕不會薄待了公子。」
日後若是真的萬不得已,需要舍江夏而去,投靠曹操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即便曹操不念劉表當初的相助之情,單單是劉琮的身份,也足以其讓護佑劉琦周全。
想要圖謀荊襄之地,劉琦劉表長子的身份,無疑是個極好的旗幟。
劉琦聞言安心幾分,隻是還是有些不放心,「江東又如何?如今沒了荊州相助,江夏孤懸於外,黃公當年又與孫家有仇怨,孫家可會趁機出兵?」
黃祖卻是笑道:「我雖與江東有仇怨,可江東的周瑜也好,張昭也好,都是識大體的聰明人,前些日子江東那邊已然派了人前來,願與咱們結成盟友,隻是我還來不及與公子說罷了。」
「原來如此。」劉琦安下心來,雖說荊州之前與江東孫氏有仇怨,可自孫堅開始,江東孫家的信譽還是不差的,至少不曾有過背盟之事。
劉琦輕聲道:「如今看來,倒是可以和江東的曹操先聯絡一二了。」
…………
夜色濃重,江夏郡夏口,黃祖新築的卻月城中,兩個軍官模樣的人滿身酒氣,正在街頭浪盪而行。
其中一人月要懸銅鈴,行走之間,銅鈴嗡嗡作響。
內披輕甲,外罩錦衣的漢子醉意熏熏,扯住身旁的人的脖子,「蘇飛,你說我日後能不能名聞天下?」
錦衣漢子力大,被他扯住脖子的漢子掙紮不出,連口應著,「自然,你甘興霸軍略武藝都不差,早晚會成就大名。」
漢子名叫蘇飛,是黃祖帳下都督,極得黃祖重用。
他身側的錦衣漢子,自然便是錦帆賊甘寧。
甘寧聞言卻是怒道:「蘇飛,我自益州隔山跨海而來,為的便是希望有朝一日名揚天下,可如今卻是連上戰陣的機會都不曾有,如何能夠成名?你是誆騙我不成?」
孫飛苦笑一聲。
他與甘寧為好友,知曉此人雖然桀驁不馴,可一身本事,著實是實打實的厲害。
莫說是在荊襄九郡,即便是放眼天下,也未必能有幾人如此人這般。
他曾幾次向黃祖推薦此人,奈何黃祖名門出身,看不慣海賊出身的甘寧,加上甘寧行事不夠圓滑,多有觸怒黃祖,所以一直被棄置不用。
他嘆了口氣,「你我是好友,既然你在此不得誌,那便離去就是了。至於是北去還是南往,又或者是西歸,都由得你了。」
甘寧重重拍了拍蘇飛的肩膀,笑道:「果然講義氣,不曾錯交了你這個朋友。等我日後富貴了,定然忘不了你的好處。」
兩人談笑著前行。
城西忽的飄起幾處火光,眨眼之間便迎風而起,迅速朝著天際蔓延開去,順著西風,濃煙更是朝著他們這邊飄來。
蘇飛二人眉頭一皺,那個方向,正是城中駐軍所在。
兩人連忙朝著火起的方位趕去。
隻是還不等他們去到近前,已然被一夥人攔住了去路。
為首之人緩緩摘下頭上鬥笠,正是之前帶人混入城中的呂蒙。
呂蒙笑道:「我乃江東孫將軍麾下,呂蒙呂子明。劉琮無道,弒父奪位,孫將軍替天行道,特命我前來接管江夏,聽聞兩人皆是忠義之士,何不早早棄暗投明?」
蘇飛皺著眉頭,顯然想不出這些人是如何混入的城中。
混入城中並不難,可在城中停留,如何能不被人檢舉揭發?
呂蒙似是看出他的困惑,如今軍營那邊,馬忠等人定然早已得手。
大勢已定,他也不介意和蘇飛等人講講他的謀劃。
「我先是以商賈身份混入城中,你們也清楚,此事不算是什麼難事。」呂蒙笑了笑,「真正的妙手,是這城中的商家,其實大半早已都是我的人。所以商人自然是真商人,可諜子卻也是真諜子。」
蘇飛吐了口氣,原來如此。
對方能做到這個地步,自然不會是臨時起意,多半早已籌備多時。
如今對方一副成竹在月匈的扌莫樣,想必軍營那邊多半已經遭了他們的毒手。
既然城中的軍馬來不及支援,那如今他們所能依靠的便隻有自己。
正當蘇飛準備放手一搏之際,一旁的甘寧卻是笑了一聲,上前幾步,將蘇飛護到身後。
一身錦衣的漢子抽刀而出,含笑打量著對麵的呂蒙,他隨意道:「隻要殺了你,此局不是就解了?你不該如此托大,隨意站在我麵前的。」
呂蒙一笑,同樣是抽出月要間佩刀,上前數步,橫刀身前,笑道:「你可以試試看?」
兩人也不多言,眨眼之間便戰在一處。
你來我往,數十合之間難分勝負。
隻是呂蒙武藝雖然不差,可與甘寧這般猛將相比,到底還是要差上不少。
十餘合後,呂蒙不敵,虛晃一招後退而去。
敗給甘寧,他臉上不見半點沮喪之色,甚至有些難以掩飾的喜色。
呂蒙輕聲笑道:「不愧是名聞江東的錦帆賊,果然不同尋常。在武藝之上,我確實不是你的對手。隻是如今大勢在我,甘興霸,即便你再是英勇又能如何?再鬥下去,你與蘇飛必然是要死在此處的,我不願枉殺豪傑,何不早降?」
甘寧冷哼一聲,聲色俱厲,「你以為甘興霸是貪生怕死之人?」
呂蒙卻是半點也不驚慌,輕聲笑道:「你甘寧不怕死,可你一身本事,還不曾名動天下,今日就要死在此地,甘寧,你甘心嗎!」
甘寧沉默不語,身後的蘇飛上前幾步,躬身抱拳,「我等降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