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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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深雪胃裡一陣翻湧,俯身吐了個昏天黑地,感覺把之前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了,才覺得痛快一點。

可憐衛騫,本來還能閃開,但是看見少年麵如金紙,吐得頭昏眼花,隻好犧牲了自己的衣裳,將他穩穩地扶住,任他扒著自己小臂吐了個乾淨。

元深雪乾嘔了幾聲,實在吐不出東西來了,才喘了口氣。

衛騫看他麵色稍緩,順著脊背輕輕拍了幾下,擔憂地問:「怎麼樣,舒服一些了嗎?」

元深雪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眼睫上掛的都是生理性的淚水。

衛騫將他扶到旁邊石塊上坐了一會,回身走到一旁拎東西的護衛麵前,又快步走回來,將手裡多出現的一隻酒葫蘆遞了過去。那是出城前,在旁邊的酒家裡打的酒水,他還一塊買了兩斤鹵豬肉。

元深雪視線裡霧蒙蒙的,不明所以道:「這不是給鍾副將慶功用的嗎?」因為吐得太劇烈,嗓子都有點啞了。

「剛吐完不好受,用它漱漱嘴。」衛騫拔了木塞,酒很清冽,飄出來蓋住了空氣裡那股奇怪的味道。

亓深雪一怔,說了句「多謝」,就仰頭含了一口。

衛騫覺得酒對他身體不好,特意叮囑:「漱漱口就行了,不要咽下去。」

元深雪聽話地在口腔裡滾了滾就吐了出來,勉強把嘴-巴裡的惡心感給洗刷了一下。他坐在石塊上緩了一會,像是發呆,之後慢慢恢復精神,這才有閒心去看衛騫的衣服。

……剛才實在沒忍住,吐在他身上了,這麼看月匈口果然被自己弄髒了一大塊。

示深雪多看了兩眼,差點被自己造的孽給又看吐了。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非拽著我不放。"亓深雪狡辯道。

「沒有怪你。你剛吃飽應該讓你歇一晚再來的,是我沒有考慮到。」衛騫說,並脫去了髒掉的外衣,還好武服布料結實,又有皮革擋了一下。慶幸穢物沒有浸到裡衣上,不然嬌貴愛潔的小少爺肯定不會再讓自己碰了。

衛騫看他一臉消沉,又陪他在石塊上緩了片刻,晚上山月要的風太涼了,他又沒有外衣可以給亓深雪披,隻好側身在旁邊擋了擋:"怎麼樣,還難受嗎?"

「還行……」元深雪還是有些不太舒服,但確實有點冷了,他站起來跺了跺腳,沒有去搭衛騫伸過來的那隻手,"走走可能就好了,應該是上山的馬車太顛的緣故。"

衛騫沒有扶到他,隻好緊跟在他身邊。

這個地方說是匪寨,其實就是個合山而圍的小村落,沿著山勢上下散落著十來間低矮的房屋。

陽縣周圍百姓都傳這片山裡有狼精,常常有獵戶和砍柴樵夫在附近失蹤,到了晚上還有鬼火飄出來……所以周遭百姓都對這片避之不及,唯恐觸犯鬼神。

衛騫一聽就知道有蹊蹺,就叫鍾貞帶了幾個人悄悄進來探查,果不其然發現了賊匪的痕跡。

之後的事情倒也沒什麼可說的,這等規模的匪寇,隻能說是一夥莽夫,根本沒法和朔北草原上矯健孟悍、訓練有素的北戎騎兵相比。為首的三名匪惡好不要臉,竟然自比英雄好漢三結義,結果還沒等近身交手,就被衛騫一槍一刀加一箭給捅了個對穿。

他著急下山去接小外甥,所以把善後的事交給了鍾貞。

鍾貞在朔北戰場跟了他十年,十分得力能乾,每次殺敵屬他最為英勇,斬得的敵將頭顱最多……

衛騫一住腳,麵色大變————壞了!

元深雪比上山前肉眼可見地虛弱了很多,他沒精力關注周圍的事情,隻悶著頭咬著牙往前邁步,也沒注意到身旁的人稍微頓了一下,就徑直超過衛騫走到了前麵去。

直到空氣中那股害他吐出來的那個奇怪味道越來越濃……

他常常自己製香,所以鼻子很靈,很快就分辨出這是腥臭味。

但是這個味道和死魚爛蝦、腐壞花根的腥臭味都不一樣。

前麵就是進入匪寨的小路,兩邊已被剿匪軍立起了一對長杆,掛了數盞明亮燈籠,橘火輝映,照著地麵上一泊一泊的深色水窪,旁邊還有很多淩亂的腳印,和沒來得及收拾乾淨所以潦草地堆在底下的斷刃,刃口上有凝涸的汙跡。

滴答,滴答,有水聲從上空落下來,在那些成堆斷刃上摔落成好幾瓣,滾進草叢裡了。

衛騫匆忙道:「別抬頭!」

但已經晚了,元深雪聽見滴答聲的時候,就仰起臉看了看上邊是什麼在滴水。當他意識到燈籠下邊掛著的圓咕隆咚的東西是什麼,還有那些水痕是哪裡來的,臉色瞬間白了一層。

他哪裡見過這種血腥的畫麵,即便本能叫鼎著「不要看」,可是大腦停擺了,短暫地出現了一片空白,讓他一時間難以控製自己移開視線。

在亓深雪意識裡仿佛過了很久,久到他幾乎看清了那東西的樣貌,但實際上隻是過了很短,短到隻有三四息。

就在衛騫以為他會嚇得哭出來的時候——突然亓深雪木木地轉身,眼神直愣愣的,像同手同腳的小木偶似的往後走,兩步後就加速起來。然後看也沒看路,一頭撞進了衛騫懷裡。

「別怕。」衛騫川順勢將他抱住,擋住他的視線不讓他看那些。

在朔北城有將首惡頭顱懸高示眾的習慣,既是彰顯軍律威名,又給眾人以鎮懾。

這條軍令,還是衛騫下的。

朔北軍,尤其是衛騫本身,從來都不是什麼心地良善的救世菩薩,而是手上沾染了無數鮮血的羅剎惡鬼。

但自從回到亓府,見到久別多年的小外甥之後,衛騫一直刻意掩蓋自己的本性,小心地說話動作,唯恐驚嚇了蜜罐子長大根本不知猙獰血肉為何物的小深雪。

他害怕亓深雪會害怕自己。

但今天衛騫大意了,忘了提前派人通知鍾貞,不要搞這些血肉淋漓的嚇人東西,以至於才上山,就讓亓深雪看見了這麼恐怖的一麵。

小外甥一定很害怕,因為懷裡的身體一直微微地顫-抖著。

「嚇到了?」衛騫安撫著他的後背,自私地還想再替自己遮掩一下,就隻能對不起鍾貞了,"……這一定是鍾貞乾的,舅舅會狠狠地罰他!"

示深雪還沒回過神來,聞言僵愣地點了點頭。

倒也不是那個東西本身有多恐怖,隻是剛才幾顆血淋淋的頭顱突然撞進視線,他一時沒有心理準備,所以一下子接受不了。

這一嚇,又有點想吐了,腳還有點軟。

隔著一層薄薄的洗得發皺的單衣,元深雪的額頭頂著熱烘烘的月匈膛,他之前很覺得這種溫熱軀體的味道像是草莽裡的猛獸,隨時會爆發咬他一口。但這種時候,他沒有做聲,默默把臉埋進去。

衛騫發覺出他在一點點地往自己身上靠,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因為身體難受,嘆了口氣道:「閉上眼睛。」

示深雪腦子遲鈍,老老實實閉上了。

下一秒,他忽覺整個人輕盈起來,是衛騫竟又將他抱了起來。走過高杆的時候,上麵燈籠的光芒在眼皮外晃了一下,他忍不住想回頭看看……人畢竟都是好奇的,會被致命的恐懼吸引。

衛騫卻強行擋住那片光:「別看了。看了你又要吐。」

「……」元深雪無法反駁,隻好不吭聲伏在他懷裡。

亓深雪感覺衛騫抱著他拐了幾道彎,好像還爬了幾個小坡,周圍漸漸響起了有人說話的聲音,應當是已經進了匪寨裡麵,才踹開一間屋子將他抱了進去,放在收拾乾淨的木床上。

鍾貞聽說有人看見衛將軍回來了,興沖沖過去邀功,結果一進門被狠狠蹬了一眼。

莫名其妙。

衛將軍隻穿著裡衣,手裡端著一碗清水,而在他身前的,則是麵色有些蒼白,正小口抿水的小少爺。

「還喝嗎?」衛騫低聲問,小少爺搖了搖頭,又捂著嘴擰起眉頭,衛騫捏起袖角擦了擦他額頭的冷汗,便麵色不虞地看向鍾貞,問,「盛嵐來了嗎?」

元深雪垂著腦袋,耳朵裡嗡嗡的,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沾在雪白的皮膚上。像是風雨飄搖的一支小白花。

鍾貞一怔,好像有點明白自家將軍為什麼生氣了,定是門口血呼刺啦的嚇到了他的寶貝外甥,剛挪揄了一句:「怎麼,小少爺是不是嚇病了……」

就又被衛騫冷冰冰剮了一眼,他不敢問了,忙說:「來了來了,我這就去讓她過來!」

亓深雪後知後覺才明日這個「盛鳳」可能是個大天。

他不喜歡大夫,因為他們隻會開很苦很澀的藥,從早喝到晚。他從三歲發病,到現在,喝了十五年的藥,好容易逃出京城,以為至少這幾天可以不用喝了。

盛嵐很快就來了,人還沒到說話聲就飄了進來,清靈靈的很好聽:「我傍晚剛到山上,就聽鍾貞一直說你白撿的漂亮小外甥的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多漂亮,能勾得你今天人也不愛殺了,跑去陪人家吃糖葫蘆!糖葫蘆有殺人好玩?」

「噓、噓!小姑奶奶快別說了!」還有鍾貞的聲音在一旁製止。

隨即一身白衣跨過小屋門檻,走進來一個高個子高發髻高眉梢的年輕姑娘。她斜背著一個像木匠似的刀具包,小臂到手腕用紅色係帶緊緊地將袖口束住,一看就是個很利落的人。

什麼叫今天不愛殺人了,難道平常他很愛殺人?

衛騫神色冷肅了三分,隻道:「少貧嘴,給他看看。他自上了山就一直想吐,剛才在路上把胃裡都吐空了,歇了也有一會了,怎麼還是不好?」

「你當所有人跟你似粗人一個,一點小病打打拳就痊愈了?」盛崗爽朗一笑,將他往旁邊推開一點,露出了被他擋在身後的人,"嚅,真是個漂亮的小公子!跟我們朔北的小白羊似的!"

元深雪:……

盛嵐用一種「當你外甥真是可惜了」的表情乜了衛騫一眼,就坐到榻前給亓深雪診脈。

盛嵐是朔北名醫盛家的傳人,尋常的病患她略看兩眼便能下筆開藥,無有不靈,但這回她診了很久,察了左手察右手,連先前戲謔衛騫的笑臉都慢慢收斂了起來,按在亓深雪脈口上的手指又重了重。

示深雪並沒有絲毫意外,這樣的臉色變幻他這些年看多了,天南海北的名醫被阿爺用重金請到府上,在看過他的病情後,無一不是這種表情。

甚至還有當著他的麵就搖頭嘆氣的。

示深雪都習慣了。

反倒是一旁的衛騫神情緊張了起來,想問又怕打擾盛嵐看不準,苦苦憋了一會,直到看見盛嵐收回手了,忙問道:「怎麼樣?嚴不嚴重?」

盛嵐問:「他今天都吃了什麼?」

衛騫隻知道他們在聚福樓會麵後吃的東西,至於之前的,他忙將那個跟了亓深雪一天的護衛叫過來。

護衛撓了撓頭,隻好將那一肚子零嘴給說了出來。

盛嵐一聽就皺起眉頭:「這不是胡鬧嗎,他的身體怎麼能吃這麼多雜七雜八的東西?還喝了冰酪,這才幾月份!就是個沒病沒災的人,這麼吃也好不了!你扌莫扌莫他的手,都是冰涼冰涼的,你看著這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你這什麼狗舅舅?」

衛騫被劈頭蓋臉一頓罵,他著實不知道亓深雪沒人看著會那麼能吃,還這麼亂吃。熱的冷的、鹹的甜的,全部混在一起。但人又是他親手送到城外的,還怕他不盡興,專門叮囑「想買什麼買什麼、想吃什麼吃什麼",現在被罵的一句都反駁不出來。

他還是高估亓深雪的身體狀況了,這世上真的有這樣琉璃似的人,稍微一不注意就會碰碎。

衛騫在心中對亓深雪的警惕度瞬間再次拔起了一個高度。

同樣一愣一愣的還有亓深雪,盛嵐看著柔柔弱弱的一個姑娘,沒想到是真敢罵啊……可是亂吃東西的是自己,她為什麼要去罵衛騫?

元深雪看她大展神威的時候,外麵篤篤敏門,噠噠地進來個小童,捧著隻深肚的陶碗,奶裡奶氣地叫「嵐姐姐」。

盛崗這才止住些火氣,招呼小童過來,從他手上接過裝了淡黃-色汁液的碗,遞給亓深雪:「喝點薑水,可以溫胃止嘔。喝完再睡一覺,應當就好些了……小石頭,你過來陪漂亮哥哥玩兒會。」

小石頭就是那個端碗的小童,聞言高高興興地湊上前來,眨巴著大眼睛瞧亓深雪。

元深雪卻一怔,隻是薑水這麼簡單?

歷來名醫,哪個不是給他開出的藥方裡,都多達二三十味名貴藥材……難道,是還有什麼其他密藥在等著自己?

等了片刻,那邊盛嵐似乎真的沒有什麼要開藥的意思,甚至都沒有多說什麼虛頭巴腦的醫道術語,隻是走到門口,沒好氣地叫道:「衛大將軍,出來!」

"……"衛騫看了眼亓深雪,盡管有些放心不下,但隻能跟了出去。

盛嵐把他叫到一邊,一臉凝肅地道:「屋裡這個,到底是什麼情況?他是不是還有別的毛病?」

衛騫見她這般模樣,本來稍微安定下來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但他又不知道盛崗指的是什麼,謹慎問道:「怎麼,他是還有什麼不好,你直說就是。」

盛嵐托腮思考了一會,又搖搖頭,道:「是大不好。他的脈象很怪,時聚時散,時顯時隱,時而重如墜淵,又時而飄若無根浮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怪的脈象。」

「能不能說人話?」衛騫聽不懂,但越發焦急,不由皺眉。

盛嵐嘆了口氣,說道:「他大限將至,可能活不長久了。我猜他已經吃過無數的藥,如今不過是用名藥吊命罷了。估計也就這兩年的光景……"

衛騫心裡咯噔一下。

元深雪有惡疾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之前就讓鍾貞調查過。可他一直沒有實感,畢竟小外甥能走會跳、能說會笑,除了那雙一直暖不熱的手,和白得透明的臉龐,根本就不像是一個行將就木、惡病纏身的病患該有的樣子。

但現在聽到盛崗也這麼說,就仿佛是真真切切聽到死亡的鍾聲在耳邊敲響。

緊接著又聽盛嵐停頓了一下,轉折道:「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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