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1 / 2)
秦燁這一晚直賴到三更時分才走。
顧明昭不在,雲晝不敢當麵去太子跟前暗示『天色不早了,殿下總該顧及身體』,於是任由秦燁拉著太子聊了許久。
待他終於戀戀不舍的走了,謝恆也沒了再看文書的心思,便由雲晝服侍著安了寢。
謝恆這夜睡得並不安穩,好不容易強迫自己睡著,又被卷入了沉沉的夢境。
原本威儀肅整的儀仗隊伍腳步倉皇,旌旗胡亂,沿路上胡亂散著頭盔鎧甲,泥濘的泥土被血色染上一層暗紅,被暴雨一打,艷紅混雜著雨水蜿蜒流淌,更顯出幾分觸目驚心的慘烈來。
謝恆坐在車輦上,快被完全顧不上平穩舒適的近衛給顛吐了。
好不容易被扶下了車輦,暫得緩了一口氣,臨時留宿的驛站中突兀的傳來一陣由遠至近的喧鬧,有看不清麵目的小太監滿麵惶然的沖了進來,跪下哭著道:「殿下,神衛軍反了!如今,包圍了護著陛下的禁軍,皆逼著陛下下罪己詔!」
謝恆腦子裡『嗡』的一聲,尚未來得及反應,就聽見一陣清脆的馬蹄聲。
很模糊卻有些熟悉的身影,麵容看不清晰。連下馬的動作都是張揚肆意的,到了他跟前,卻又收斂克製了許多。
「今日起,殿下便是我大齊新君。」
那身影遞上了兩份匆匆寫就的詔書,一份是小太監口中的罪己詔,另一份,竟然是惠帝禪位於太子的禪位詔書。
謝恆下意識的去拿那張輕飄飄的紙,卻隻抓到了一半,另一半,被那身影牢牢握在了手裡。
「殿下,您總歸要拿東西來換才是。」
是了,這等群狼環伺君權旁落的場景,怎麼會有此等送上門的美事?
做個好看的傀儡還差不多。
那身影似是又揮了揮手,有人匆匆抬了張桌案上來,上麵放了一道繡了祥雲瑞鶴的玉軸卷軸,旁邊擱著朱紅的印泥以及才從惠帝那搶來的玉璽。
那身影又道:「請殿下用印。」
謝恆腦中不合時宜的閃過一個念頭。
這道聖旨,看起來比惠帝禪位那道,要體麵精致不少啊……
逃難途中,也虧他能尋扌莫出來。
四周有刀兵環顧目光灼灼,情勢不容拒絕,謝恆拿起那方沉沉的印璽,往那卷軸的右下方蓋了下去。
一陣被脅迫的無奈怨憤中,他瞧清了那卷軸上的字跡。
武寧侯秦恆冶之子……立爾為皇後……
???
!!!
謝恆電光石火間清醒起來,有些踉蹌的站直了身子,去瞧身側那人。
原本模糊不清的容顏逐漸清晰起來,豐神俊朗,眉眼張揚,似乎還帶有點奸計得逞的狡黠。
艸!
謝恆突兀的從夢中醒來。
與夢中的刀光劍影狼狽倉皇不同,四周一片靜謐,床幃低垂而下,一牆之隔,值夜宮人的呼吸聲清淺均勻。
觸目所及,月華光輝透過弦窗,成了偌大屋宇內唯一的亮光。
竟是個夢。
他怎麼能做出這般荒唐的夢來?
謝恆苦笑著揉了揉額角,再要強迫自己入睡,卻怎麼也睡不著。
秦燁這會兒,該已經回到城外中軍帳了吧?拂曉開拔,也睡不了幾個時辰就要動身了。
他又想起了剛才的夢。
初初醒來時回想覺得荒誕不經,可細細一想,若真到了被宋遷打到棠京城下倉皇南逃那一天,這人會做些什麼?
應當不會,和原書裡一樣坐視著惠帝出逃前將帝位禪讓給自己,而後去扶謝之遙上位吧?
可若不會的話,那這個夢……
一番邏輯捋下來,沒覺出什麼不對的謝恆漸漸覺得不是夢境荒誕,而是自己這個人荒誕。
到底是為什麼,到了現在,他竟然還是覺得秦燁真的能做出拿禪位聖旨換封後聖旨這樣的事情?
謝恆心煩意亂的坐直了身子,這動靜不出意料的驚動了守在外間的雲晝,謝恆擺了擺手,獨自走到窗邊,眺望著城外軍營的方向。
秦燁。
這人今日在疏影閣賴了許久,話裡話外左不過是那些事,擔心他妄自涉險、擔心楊崇狠毒、擔心嚴宣生靠不住。
隻差沒擔心天降巨石砸死了他。
卻一字都不曾提及自己。
不曾提及此番動兵或許會招致的朝中非議、皇帝忌憚,不曾提及兩軍交戰時刀劍無眼,即便是絕世高手也不能確保無虞。
好像打下徐道晏的奚城,於他而言,隻是再輕易不過的一件小事。
是真的輕易,還是報喜不報憂的不想令他擔心?這人從前對著還不怎麼昏聵的惠帝時,也是這麼的體貼入微?
謝恆沉沉嘆了口氣,自己都未曾察覺,望向城外的目光是多麼的繾綣以及……
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