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1 / 2)
謝恪半晌才將目光從那疊仿佛從未動過的奏折上挪開,禮儀極周全的朝著謝恆一拜:「臣弟參見皇兄。」
這人素來行禮都是能省則省,少有這麼規行矩步的時候,更別說這是私下相見了,謝恆有些意外的挑挑眉:「坐。」
不多時,有宮娥送了新沏的茶上來,謝恪端著喝了一口,味道尚沒嘗出來,先誇道:「皇兄這兒果然件件都是好的,盛夏時節別苑避暑,既無宮中冗繁炎熱,也更隨意清閒些,雅致許多。」
謝恆望著謝恪發白的指尖,輕輕一笑。
眼前這人是一輩子從心所欲慣了的,連皇帝都縱他幾分,這隻怕是第一次試圖放下身段說些軟話,顯得十分的扭捏不自然。
「九弟有話直言就是。」他道。
謝恪被人看穿心思,臉上難得一紅,心下卻著實放鬆許多,連坐姿都變得鬆泛了些,道:「臣弟適才收到一封寧尋的加急傳書,說他偶然察覺出身邊有高手跟蹤,不知來人蹤跡,如今即將返程有些疑慮。」
寧尋去巡查鹽政,在知道晉王和太子的約定後就老實不客氣的住在了顧明玄府上,顧明玄也當真照料於他。如今操心的,隻是回程的安危問題。
謝恆心道果然是寧尋的事才能勞得晉王大駕,臉上卻無甚表情:「九弟該不會以為是孤的人?若要在西邊動手,不必遮遮掩掩。」他頓了頓,很是直接的道:「甚至,那封加急的密信也遞不到你手中。」
他說得皆是實情,謝恪也半點不否認,隻是道:「臣弟也這樣想,可……若是旁人能在西邊動手,豈不更是冒犯了寧國公與東宮?」
謝恆覷了一眼晉王,不急不緩的道:「若真有人在西邊動手,明玄自然會教他一個遵守法紀的道理。」
言下之意,無論誰在西邊動了攪亂刺殺的念頭,寧國公顧明玄自然會下令肅清,讓來人付出該有的代價。
謝恪卻壓根在意的不是這個。
他知道顧家世鎮西疆,顧明玄治下的西疆如鐵桶一樣密不透風,更不在意什麼有人攪事會冒犯了東宮和顧家的威嚴。
關鍵是,即便顧明玄事後出手肅清,那寧尋呢?
出點意外可怎麼好?
他咬著牙,閉了閉眼道:「臣弟此來,是想皇兄修書一封急發寧國公,讓他多遣軍中精銳好手護佑寧尋歸京,臣弟感激不盡。」
有求於人,謝恪卻根本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
開價?
太子和他一樣是富貴錦繡裡養出來的,什麼好東西不曾見過?
他唯一優於太子的,便是先太子薨後皇帝突如其來又濃烈到耀目的寵愛。
這東西累贅又招仇恨,要能轉手,他頃刻間便能交出去。
「既然當日說了你在棠京安分,孤便許寧尋在北邊無虞,自然也不會反悔,」謝恆道,「舉手之勞罷了,孤待會便修書給明玄。」
晉王不料太子如此好說話,怔了一怔,臉上湧上幾分喜色來。
不等他道謝,卻聽太子又道:「九弟若有閒暇,不若想一想,寧尋說破了天也隻是個侯爵之子,為什麼會有人盯上他?所圖為何?」
謝恪一滯,心下本就存在的疑惑更加濃厚。
他今日在府中收到密信之時,就已經細想過了。
寧尋不是無才的庸人,他既說那夥人是潛伏於外被他偶然發現,那就說明這夥人當真行事詭譎行蹤不露,是太子的人的可能性極小。
可天底下有幾個人敢動他晉王的伴讀、宣平侯的兒子?
苦思不得,卻也急著救命,這才匆匆跑到別苑來求太子。
「難不成皇兄有所察覺?」謝恪沉凝了目光,試探著問。
「有所猜測罷了,」謝恆牽了牽嘴角,意有所指的道,「怕就怕,你我二人相爭一時,有人等著漁翁得利。」
謝恪似有所覺又迷迷瞪瞪地走了,秦燁悄無聲息的從內寢踱步而出,瞧見太子歪在那一臉疲憊的模樣就是忍不住一笑,湊上去給人揉了揉太陽穴。
謝恆也不抗拒,懶洋洋的躺下身來隨他揉捏,雙眸微闔,一副閒事不理的模樣。
「殿下覺得是端王的人動得手腳?如此直接的就告知了晉王,他會不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秦燁今日人逢喜事,看什麼都好,連帶著連以往瞧著無比礙事的晉王都瞧順眼了,若非事涉太子,他都懶得過問。
「除了端王還會有誰?謝恪那樣瘋的人,卻能為了寧尋安安分分待在棠京好幾個月,早告訴他一步,早點把火力轉移,也省得他閒著無事又來尋孤的麻煩。」
秦燁老老實實按了一會,在謝恆眉眼舒展後便撒開了手,望著太子清俊的麵容道:「如若不然,我讓人給端王找些麻煩,也省得他每日裡攪東弄西,倒真把自己當做了幕後之人。」
他說得輕易,一副為王前驅的模樣勾得謝恆抿唇一笑,擺手道:「不必了,已然有人去尋他的錯處了,過幾日大朝會便可瞧場熱鬧。」
秦燁怔了一下,心想難道是太子派了人尋了端王的麻煩?
可自回京以後,除了那場宮宴,他與太子幾乎形影不離,太子在哪裡得的空隙去吩咐人?
謝恆見他神色便知他在想些什麼,涼涼望了他一眼:「適才母後派人送玉佩來時遞的話,說這幾日功夫舅父會尋人去找端王的麻煩。」
秦燁回想了一下,因著他已然見過皇後,來送玉佩的人又是皇後心腹,所以那太監來時他並未回避,反倒是全程在場,頓時一陣納悶道:「那我怎麼一星半點未曾聽聞?」
謝恆麵無表情。
「你若將眼睛從那玉佩和孤月要上移開分毫,興許便能聽見了。」
夜色悄然的降下來,月色光輝籠罩了整座別苑時,也終於到了就寢的時辰。
太子言出必踐,弦窗下的那張美人榻果真換成了更為寬敞的羅漢床,雲晝等人似是早已習慣了這兩位同宿一屋時的羞赧別扭,這會都已經退到了外間,將獨處的空間留了出來。
秦燁『偷偷』地瞧太子。
謝恆沐浴過後不久,如墨的長發並未正式束冠,隻隨意的挽了兩下,燭火之下,過分精致的五官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