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2 / 2)
也沒聽過她訴過苦。
更沒見她掉過一滴淚。
她身上永遠有一種想拚命活好的朝氣。
鍾語芙接過團扇,笑回:「方姑娘說笑了,是我不小心沖撞了你。」
方凝如有些詫異,「姑娘認識我?」
鍾語芙指了指馬車上的俯牌,「遠遠見過你一回,旁人告訴我的,隻你不知。」
方凝如規規矩矩回:「敢問姑娘是?」
鍾語芙笑回:「家父戶部尚書鍾東霖。」
「原是鍾姑娘,」方凝如捏著鮫綃掩在唇畔,輕笑,規矩一絲不錯,「鍾姑娘有有禮。」
鍾語芙邀請她,「我在前邊天福茶樓定了包廂,一個人有些無趣,能不能請方姑娘一道?」
方凝如下意識朝看起來年齡最長,著一件藍色織錦衫的女子看過去,似是在等著她做主,應是方家嫡出長女方凝嫣。
鍾語芙了然,難怪方凝如是這般,想來平日裡在嫡母嫡姐手中討生活慣了,處處藏拙。
方凝嫣主動和鍾語芙見了禮,應了鍾語芙的邀請,一群姑娘又上了馬車往天福茶樓去。
鍾語芙邀了方凝如上她的馬車一道去。
這輛馬車是鍾語芙專用的,很寬敞,用最好的烏木製造,終年散發著淡淡木製清香味,上麵到處是一些女兒家喜歡的東西,便是一個隨便靠著的引囊,也是最貴的雲革絲團秀暗繡。
方凝如有點局促,鍾語芙笑著安撫,「你別緊張,我就是覺著跟你投緣,看著便是能跟你聊到一塊去的,」端起一碟子透花糍遞給她,「嘗一嘗,隻當是自己家。」
半透明的糯米糍,白的像雲,裡麵粉紅色的餡半透,看著便讓人心生歡喜。
鍾語芙的眼裡都是柔和的笑意,方凝如雖不懂她為何對自己這麼好,腦子裡隱約有一種直覺,鍾語芙對她沒有惡意。
況,她一個六品官的小庶女,也沒什麼可值得別人圖的。
放心心來,就著一些話題聊起來,方凝如發現,似乎,她和鍾語芙的確很投緣。
真真是個妙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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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皇宮沉厚的鍾聲響起,承天門打開,三匹大苑寶馬並排,馬上坐了三人,月匈前接佩戴紅花,尤以中間的狀元郎,麵如冠玉,氣質卓絕。
前麵銀色鎧甲的禁衛軍開道,街道兩旁的百姓高聲尖叫慶賀,瓜果香囊翻飛。
包廂裡,平日裡足不出戶的世家姑娘皆倚著茶樓窗邊,腦袋伸出去湊熱鬧。
兩排看過去全是頭。
鍾語芙搖著手裡的團扇,胳膊撞了撞方凝如的胳膊,打趣笑問,「那就是你的未婚夫?」
方凝如臉唰的紅了,羞澀的點了點頭。
要說,這上京有名的才子大儒多了去了,方家底子單薄,方崢便資助了一些書生,日後高中,這不都是自己的勢力嗎,這蕭亦晗也是其中一位。
他為人學問道也不錯,長的也好,但並不像旁的書生那般八麵玲瓏,能說會道,尤其在各種最好揚名的酒宴上,他連詩都很少作。
所以,和不是特別起眼的方崢這婚事上,最後就落到了她頭上。
沒成想,今年春闈,卻是他拔得頭籌。
這當真是意外之喜。
眼看著蕭亦晗的馬都快從他們的包廂走過了,方凝如羞的連頭都不好意思露。
鍾語芙十分懷疑,照她這個害羞程度,和處處在姐妹麵前藏拙的樣子,她大概和蕭亦晗說上幾句完整的話都困難。
抽了她手裡的鮫綃,直接朝蕭亦晗的麵上扔去。
方凝如一急,那鮫綃是她親自繡的,上麵還帶了她的閨名,她伸手想去抓,沒抓到,就看到那輕薄的鮫綃,好巧不巧,輕輕在空中飄盪,最後整個覆到了蕭亦晗的麵上。
方凝如囧。
因這趣味的一幕,人群哄堂大笑,叫的更激動了。
鮫綃上有淡淡梨花香,蕭亦晗看到閨名,抬頭看過來,撞上方凝如的目光,耳尖一紅,竟解了月匈前掛著的紅綢大花扔上來。
他拋的角度精準且巧妙,直接落在方凝如搭在窗沿的素手上。
直到接了花,防凝如才反應過來,麵對無數雙看過來的目光,羞的麵目通紅。
人群再次發出更激烈的喧鬧聲。
左右包廂裡的閨閣女子都伸著頭問鍾語芙,「語芙,這姑娘是誰?」
怎麼狀元郎對她這般與眾不同?
鍾語芙笑著回:「狀元郎的未婚妻,方家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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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雲團扇遮了鍾語芙大半的臉,顯的露出來的一截下巴線條愈發勾人。
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她麵上,她毫不知情。
或者說,她知道了也不想關注。
開到的禁軍前頭,蔣毅回頭看了一眼,嘖了嘖嘴道,「那是鍾家大姑娘鍾語芙吧?」
半透的香雲紗,勾出朦朦朧朧的影子,叫人愈發好奇,那團扇之後的模樣。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這是當差。」
蔣毅吃痛,大腿裡側結結實實被掐了一把,帶著討好道,「我說世子,我就隨意看了一眼,沒有不好好當差啊。」
對比蔣毅的嬉皮笑臉,他麵色嚴肅冷峻,冰冷道:「目視前方,再亂看女子,丟了皇家臉麵,自己滾回去。」
蔣毅訕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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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侯府,書房。
蓮花刻漏孔裡,水珠滴答滴答落進水中,規律而有節奏的發出清脆響聲。
一角案幾上,麒麟獸箱籠裡,青白色煙霧打著旋升騰。
案幾前,韓以驍還是上午那身銀色鎧甲禁軍府,月要背挺的筆直,大腿亦繃直,雙手保持著向上司行禮的作揖禮,頭微微垂著。
他像個雕塑,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已經足足一個時辰。
正前方案幾之前,男子半垂著眼眸,目光落在手中的朝事邸抄上,雖是坐在嵌金官帽椅上,肩背,手肘,都挺的筆直,威嚴比案幾前站著的人更甚。
麵色不怒,通身卻有一種上位者的威儀。
叫人不敢直視。
思考了一瞬,他提起羊毫筆,在上麵做了批注。
批注完,擱下筆,右手邊處理完的邸抄已經有小山高。
接過心腹韓寶遞過來的帨巾,他擦著中指上沾染的墨跡,慢條斯理問,「想清楚自己錯在哪沒?」
韓以驍依舊保持著恭敬的姿勢,回道:「是兒子的錯,擬的禁軍名單有誤,才導致今日的儀仗失了皇家威嚴。」
雪白的帨巾間,男子的手骨相修長好看,又有一種堅實的力量感。
「這話回的不誠實,」長寧侯韓景譽抬起頭,眼型細長飽滿,看向韓以驍,「這是你第一次以世子的身份獨立統領禁軍。」
「本候清楚,這等子在天子麵前露臉的差事,自然有的是世家子弟鑽營進來,事輕鬆,又可刷履歷,熬上點子資歷,大好前程自在麵前。」
「你顧慮他們背後盤根接錯的關係,這是閣老的孫子,那個是丞相的兒子,皆是不好得罪之人,相互賣個好無有不可。」
「隻是驍兒,作為世子,甚至將來作為長寧侯,你得明白一件事,你忠於的是天子,是江山,是百姓,得拿捏好和世家之間的度,而不是一味迎合賣好,為己謀私。」
「上不諂媚高位者,下不剝削下屬,給以該有的公平,雷霆與怒,恩威並施,才是一個能臣該有的氣度和手段。」
這話不可為不重。
韓以驍撩起衣擺,單膝跪下,「是兒子想的不夠周全,還請父親責罰。」
韓景譽彎曲的食指在桌子上輕輕點了兩下,道:「自己去典罰那領二十板子,天黑之前,將新的名單擬過來。」
「晚間的宮宴且不可出錯,你再去每個地方巡查一趟。」
韓以驍頭磕到地上個,「謝父親責罰。」
他後退兩步,這才轉身朝外走,正趕上門房捧了清漆盒過來,呈到韓景譽案幾,「侯爺,鍾府大姑娘命人送過來的。」
韓以驍已經走到廊下,回身,雕花閣窗欞間,剛剛還嚴肅緊繃著的臉,唇角隱約翹起一絲弧度。
原本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柔和溫潤,似是在和韓寶說話,「這丫頭,鬼精靈。」
似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