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韓舟和童小園的臉上均有一絲詫異。但韓舟眸色裡的詫異很快又變成慌亂。
在這裡重逢很是湊巧,又是在這個節骨點上,微妙的對峙讓他感到隱形的壓迫。
他跟謝瀟言不對付。
蘇彌推門下車,她動作太過利落,以至於沒有看到身側遞過來外套的那一隻手。
高跟鞋在地上踩實那一腳,一根筋牽動全身。大概是因為剛剛跑得太急扭到了腳,腳踝處抽疼得厲害。
蘇彌扶著車門緩了緩,走過去時還有些步伐不穩。
那邊韓舟也下了車。
他戴一副斯文的眉框鏡,穿工整乾淨的白色棉服。見狀體貼問道:「腳扭了?」
蘇彌跟車裡端坐的童小園對視一眼,童小園妝容精美,紅唇艷艷,一對盛氣淩人的眸橫看向蘇彌,視線從頭到腳將她剮了一圈,蘇彌收回目光,拎著韓舟的腕:「借一步說話。」
韓舟配合她受傷的步調,吞吞往前。
走到巷子盡頭,再拐個彎。隔絕掉嘈雜街道聲音,韓舟替她擋在風口,率先開口質問,語氣不善:「你怎麼和謝瀟言在一起?他不是在梵城上學?」
蘇彌抬眸看他:「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他推了推眼鏡,從容說:「你問。」
「你說的重要工作就是和童小園吃飯嗎?」
他說:「是練歌。跟她約飯純屬意外,我不知道怎麼拒絕她。」
「為什麼不能拒絕?」
「因為她是很重要的人脈,我昨天在電話裡已經和你解釋過了。是對我的事業有幫助的人。況且我們隻是一起吃飯,也沒有做別的什麼。」
緩了緩,她又問:「第二個問題,你當時和我在一起,也是因為我是對你有幫助的人,對嗎?」
韓舟一愕,微微壓眼:「有一部分這個原因,不過占比不大。」
聽見他這樣坦誠,蘇彌心裡倒是鬆了口氣,「你昨天為了人脈和我在一起,今天為了人脈和童小園吃飯,明天也可以為了人脈和必要的人上床。那感情對你來說是什麼呢?」
他嘆息:「不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行嗎?你不知道在娛樂圈沉寂這麼——」
她打斷:「這不是我要聽的解釋,你已經跟我說過很多遍了,娛樂圈難混,可是這跟你把感情經營得一團糟有什麼必然關聯嗎?這個扯到那個,那個扯到這個,你總是這樣找托詞,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還總是特別有理。」
蘇彌講話語調很慢,就像她一貫幽沉穩重的個性。但在孤寂夜色裡,又顯得鏗鏘有力。
韓舟聽完,心中還有不忿,但忍了忍,因為極少見蘇彌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畢竟她一向安靜乖順,沒什麼脾氣和架子。他好聲好氣安撫道:「你別生氣。我答應你,明天開始不跟她來往了,行不行?」
「你答應我?你知道這四個字意味的是什麼嗎?是你今後事業不順的時候,你都會把錯誤推到我的身上,都怪我阻攔你成為頂流,是我成為你的絆腳石。所以,我不需要你答應我,你願意和誰曖昧就和誰曖昧。這是你的自由。」
「但我無法忍受了。我們結束吧,韓舟。」
她慢條斯理地說完,將頸間那一朵玫瑰不留情麵地扯斷,歸還。
韓舟趕忙接著快墜下來的鏈子,又抓住蘇彌的胳膊:「好好,是我不對,對不起,給你道歉還不行?你想要我怎麼樣我都答應你。別這麼意氣用事。」
她說:「我一直認為人與人吸引靠的是絕對真誠和平等,愛的時候也好,道歉的時候也好。而不是短暫的虛偽地放棄自尊。還請你掂量掂量,你最開始的告白,以及現在的這一句對不起,加在一起有幾分真心?」
蘇彌說著,將他緊握她手肘的力道掙開。
「真心?」韓舟沒有再執著地固住她,換了副腔調,聲線涼下來一截:「既然你問完了,現在該我問了吧——你跟謝瀟言怎麼回事?」
蘇彌說:「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回國,隻不過碰巧在路上遇見,所以他載我過來。」
韓舟眸子裡仍有猜忌,但蘇彌不是撒謊的人,少頃他便釋然地抒氣:「那就好,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麼?我做了和你一樣的事嗎?」對這無端的誤會感到好笑,她問,「你會覺得羞恥、不忿?還是鬆下一口氣,能更心安理得地和別的女孩調笑?」
韓舟苦笑:「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總是把事情往糟糕的一麵想。我隻是覺得謝瀟言這個人很渾,我不希望你跟他玩在一起——算了不說這些,總之沒什麼就好。」
「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韓舟沉著嗓子,心平氣和地勸:「你別跟我鬧別扭,你這樣我心裡也不舒服。」
她指正:「是分手,不是鬧別扭。」
韓舟凝神看她:「你不喜歡我了嗎?」
蘇彌一怔:「這是我的事,現在開始你無權過問。」
「……你冷靜一下,我也冷靜一段時間。行嗎?」
蘇彌說:「不必了,祝你早日飛黃騰達。」
她說完,轉過身便往回路走。
同時她看到童小園把車子倒了出來,正往韓舟的跟前開,車裡的女人開窗喊了韓舟一聲,又睨一眼蘇彌。
蘇彌沒有回頭。
她一瘸一拐走到路口,路的盡頭,燈光拉長她落寞的身影。
她不是會故意鬧脾氣等人來哄的人,所以分手是下定了決心的。
此時此刻,再冷的風霜也敵不過心底的涼。一切都結束了,比她想象中要平靜快速很多。
站在風口,蘇彌還沒有從情緒裡出來。不知道何去何從之際,一件寬鬆的外套陡然被罩在她的肩膀上。
而後聽見頭頂傳來懶聲的一句——「穿上,別著涼。」
一件防風性很好的黑色沖鋒衣,被殘留的體溫和柔軟麵料裹住,她詫異抬眼去看。
謝瀟言輕倚在車門,環著臂,手裡鬆鬆握著一個罐裝茶飲。
她好奇問:「你怎麼還沒走?」
「我走了你怎麼辦?」他笑著,觀察她一本正經的臉色,笑意裡有一點點無可奈何,「真拿我當司機了?」
像是不懼怕凜冬風雪,也不在意感情傷身,人間遊戲裡,他是作壁上觀的局外人,於是看起來那麼剔透瀟灑。
不知道如何才能學會這番漫不經心。
蘇彌猜測,這人應該不會有情感問題。謝瀟言不缺示好的追求者。無論什麼人他都能從容招架。
哢噠——
她隨聲音低頭看去。
謝瀟言提在手裡的熱飲被他用食指撬開了拉環,隨後那罐熱茶就被送到她的眼前。
不想喝,蘇彌搖頭,看向他骨節分明的指。
他沒再強求,收回手,垂眸看她。
看她水波盈盈的眼,被雪淋得顫巍巍的睫,還有隱在衣襟之下的凍傷鎖骨。
謝瀟言給人的感覺萬事不過心,但是要說他漠然吧,他又能火眼金睛似的找到那個點精準挖苦,歪著腦袋,輕薄淺笑:「蘇女士,你這男朋友素質不行啊,一點憐香惜玉的美德都沒有。」
蘇彌看著他玩味十足的眸,平靜地應:「所以現在不是了。」
隔著一層薄薄雪霧,謝瀟言睇過來一眼,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花了幾秒鍾時候消化這個事實,而後他慢吞吞吐出四個字:「值得慶祝。」
舉起手裡的烏龍茶,瀟灑地說:「來,走一個。」
說著便仰頭灌下。
像是品了一口陳年佳釀。眉飛色舞。
有那麼值得高興嗎?
蘇彌沒有將衣服拉上,是為了方便隨時脫下歸還,她輕輕抿掉唇角的雪粒子,問:「你是專程回國來看我笑話嗎?」
「你的笑話?」他好笑說,「還沒我三姑的閨女打離婚官司好看。」
她沒吭聲,斂著眸。
謝瀟言環著雙臂,彎下身子,打量一番她的神情,欠欠的語氣:「怎麼了?天塌了?」
「……」
他做出一個比身高的手勢,手掌虛虛地沒過她的頭頂,平移到自己月匈口的位置:「我比你高,我頂著呢。」
蘇彌勉力一笑。
就他會哄人。
謝瀟言紈絝地笑著,一隻手還抄在褲兜裡,裡麵一管軟膏已經被他的指捏出溫度,遲遲沒有取出,反復地遲疑,生怕這樣一個細小的舉動也會越界。
幾秒後,他問:「你現在住哪兒?」
蘇彌大概猜到他的用意,輕聲說:「爸爸會來接我。」
言外之意,不用他送。
他沖著身後的車偏一下頭,「上車等。」
蘇彌沒有接受他的邀請,她看向對麵24小時便利店,說:「我去店裡待一會兒就好,你可以先離開。」
話音剛落,衣襟被人拎住,他拽得不重,但令毫無防備的她踉蹌往前一步,險些撞上他的月匈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