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2 / 2)
蘇彌默默點頭。
算他會講話。
蘇振中猶豫說:「我隻怕幫不了老謝,還給你們家拖後腿。準備多少不是重點,我們的心意得到。」
謝瀟言說:「蘇伯伯,您不必覺得虧欠,如果是和別人家,這叫客氣,但是和你們,我隻有真心。」
蘇彌坐在媽媽身側,她發覺葉欣藍嘴角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媽媽很喜歡謝瀟言。
蘇彌從小就知道,因為她媽媽覺得他長得很俊,是一個妥妥顏控,就喜歡長得好看的小孩。不然也不會存那麼久他們的照片。
葉欣藍嘖嘖好幾聲:「還是小言好啊,還是小言好。」
蘇彌:「……」怎麼感覺她在內涵誰呢?感到擇婿眼光被狠狠鄙視。
末了,謝瀟言斟酌著說了句:「我爸今忙,沒請得動。哪天有空,我帶他一塊兒登門。」
葉欣藍忙說:「理解理解,老謝太忙了。他提前給我打過電話。」
謝瀟言看過來,頷了頷首。
談完正事,謝瀟言說還帶來一件東西。
是給蘇彌的。
他捏著龜兒子走進來時,蘇彌興奮迎過去:「普普長得好快啊。」
謝瀟言看著她的笑顏,也跟著笑一笑:「來見見老朋友。」
兩隻小烏龜被合並在一起。
蘇彌蹲在水缸前,看著被放進去的普普一步一步慢吞吞爬到了卡卡的身上。她驚喜說:「他們居然還認識哎。」
謝瀟言說:「動物也有靈性。」
烏龜是在三年級時候買的,在學校後街的集市。買寵物要講眼緣,哪怕卡卡一直沒有露出腦袋,蘇彌在眾多的烏龜裡一眼相中它。在烏龜最少的那一隻水缸裡,它縮著頭和四肢,悶悶地待在一角。
她俯身看了很久,轉頭對旁邊的男生說:「謝瀟言,這一隻小烏龜好像你啊,一直縮在殼裡麵不出來。」
謝瀟言盯住她,匪夷所思問:「……at''s ong th you?」
蘇彌拍他一下,溫和相勸:「講中文啦。」
她又問老板:「這一隻多少錢?」
老板指著說:「一隻二十,這倆在這好幾天了,人挑剩下的,你要的話,兩隻三十賤賣給你。」
蘇彌沒討價還價,拿出小皮夾。
比她更快的是謝瀟言遞過去的紙鈔,他說:「兩隻都要。」
謝瀟言付的錢,於是他獲得了取名權,一隻叫charon(卡戎)、一隻叫luto(冥王星)。
她懵懵地問:「什麼意思?」
他想了想,告訴她:「一生一世。」
英文名太復雜了,蘇彌說一隻叫卡卡、一隻叫普普,這樣會順口一點。
他表示同意。
被謝瀟言領走的那隻普普,蔫頭耷腦。蘇彌語重心長說:「你也要快樂一點,不要像烏龜一樣縮在殼裡,偶爾也要探出腦袋來透一透氣呀。」
謝瀟言嗤一聲:「你才烏龜。」
是後來上大學以後,蘇彌在英文書上看到tidal locking這個詞,意為潮汐鎖定。被放逐在星係邊緣的冥王星,與天體卡戎潮汐鎖定,互為依靠,麵對麵擁抱,永不離棄。
或許那時謝瀟言還小,不會直譯,才找來了「一生一世」這樣一個類似的形容。
作為東西方文化的結合體,他的身上有種含蓄的浪漫。
看到這個解釋的時候,蘇彌看卡卡的眼神都多了一絲觸動。
這個理念和她很適配,她是一個長情的人。不然怎麼會喜歡韓舟那麼多年?不然怎麼會到現在還留著米老鼠的手套呢?
夕陽餘暉灑落在龜腦袋上。
蘇彌敲敲卡卡的殼。
很奇怪,蔫頭耷腦的普普現在神氣活現,反而是小時候活潑的卡卡窩在了小小角落裡。
蘇彌感慨一聲說:「動物之間應該有純粹的愛情吧。」
有人回答:「人類也有。」
她笑了下,淡淡說:「你不要唬我。」
謝瀟言沒蹲下,手插在兜裡,站在水缸的側邊,看著蘇彌落在額前的發,他細致觀察她的神色,卻從那平靜的笑裡看不出端倪。
沒多久,他提議說:「帶你去個地方。」
蘇彌沒遲疑,說;「好。」
便起身跟他出門。
外麵暮色四合,謝瀟言走在前麵,到大門口,頓了頓步子等等她。蘇彌跟上去,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爸爸老了很多。」
蘇彌聞言,鼻子就酸了,輕輕地「嗯」一聲。
謝瀟言微微折身,看著她的眼,岔開話題說:「我們走快一點,一會兒天黑了,鬼會出來。」
蘇彌倉惶地驚叫一聲,趕緊加快步子,「你神經病啊謝瀟言,嚇死我了!」
他樂不可支,跑在前麵。
她緊趕慢趕地跟上。
就像小的時候很荒唐在追著夕陽跑,幾步跑完,蘇彌沒有那麼害怕了,反而舒心地笑起來。晚風濕漉漉的,像是雨水要來。
目的地是茶星對麵的一間中世紀教堂。
「記不記得這兒?」
沿著坑窪不平的泥土路走到盡頭,謝瀟言把門推開。像展開塵封的年歲,潮濕的灰塵跟記憶同時湧過來。這裡已經廢棄多年,但蘇彌一看裡麵的陳設,仰頭那高懸的穹頂,正泛著迷蒙的光亮。
從前是一張古舊的壁畫,不知道什麼時候裝上led顯示屏。
屏幕上有流淌的星星,這樣抬頭看去,好像穹頂不是頂,而是沒有邊際的銀河。
蘇彌收回視線,又警惕地四下看看,對一肚子壞水的男人心存疑惑:「是有什麼機關暗道嗎?怎麼帶我來這裡。」
謝瀟言將門虛掩上,款步走到她跟前:「小時候在這裡結過婚。」
蘇彌才注意到腳下,是一麵嶄新的紅毯。她有點無語回答他說:「那是過家家。」
「看來記得。」他笑得還挺得意。
怎麼不記得呢?簡潮是司儀,簡笙和黎映寒是伴娘伴郎。婚禮的策劃是「新娘」蘇彌本人,「新郎」是被趕鴨子上架沒一點好臉色的謝瀟言。
蘇彌:「……」怪尷尬的,說這事。
有點難堪,她轉移視線,又抬起頭去看星星。
她問:「這是你裝的屏幕嗎?好漂亮。」
謝瀟言不置可否,也隨之抬頭望去:「數數看有幾顆星。」
蘇彌還真玩性大發,抬手數了起來在屏幕內流動的星星,像在猜謎似的。
一、二、三、四……
還沒數上幾個,星星突然開始緩緩往下墜。
「咦?」她納悶地皺眉。
緊接著,墜落的星辰挨個淡去,整個屏幕的暗夜藍色仿佛被一隻手徐徐擦淨,底色調變成了溫和的淺粉,隨之而來,像煙花一樣綻開的字符赫然眼前——
rry !
蘇秘一驚,旋即回頭看去。
謝瀟言笑得從容,他將手抄在褲兜裡,倚著桌子站,慢悠悠說:「塑料夫妻也是夫妻,儀式感不能少。」
說完,他從兜裡取出一個戒指盒,展開在她眼前是一枚閃亮的粉鑽。
與此同時,一場大雨傾盆而下,窗外一抹斜陽的光線被淋得潮濕,戒指折射著這濕潤的微光,讓她的心和眼也浸在一種潮濕粘稠的雨夜氛圍之中。
在淅瀝又溫柔的雨聲中,謝瀟言單膝跪地。
他淺淡又真摯的聲線顯得清澈:「嫁給我,蘇彌。」
「……」
蘇彌挪著步子,一點一點往前,而後她伸出手。
那枚戒指將她的無名指圈住,十足熨帖,像是量身定製款。然而他分明就沒有提前告知。
謝瀟言也很滿意,「相當完美。」
蘇彌曲一曲手指,笑起來:「好看。」
因為熟悉,他總是能正中下懷地給予她滿滿當當的喜悅。
突如其來的求婚,蘇彌心下有一點吃驚,略掀起一點波瀾,比想象中平靜一些。沒有感動得要落淚,或者與對方抱頭痛哭的沖動。
歸根結底,還是場塑料婚姻。
或者說,她想象中向她單膝跪地的人,不是眼前的人。
好像也沒別的話能說了,不想讓時間停在這尷尬瞬間,她看一眼窗外,轉移話題說:「雨下大了,我們快一點回去吧?」
謝瀟言也看了看外麵,說:「那等我兩分鍾,我去車上拿傘。很快。」
「哦……好的,我等你。」
蘇彌站在教堂門口等候著,扌莫一扌莫她的戒指。
外麵天色暗沉,不遠處是車水馬龍的立交橋,蘇彌愁眉不展地低頭,看向腳下。
門前的地麵本是乾燥泥土,被急雨一沖,變成爛泥,雨水尚未淹沒地表。但再看一看自己的鞋,怕是要遭大殃了。
隻能踮腳過去了。
她為這莫名其妙的事煩心時,謝瀟言的傘已經遞送了過來:「來,你撐著。」
蘇彌一抬頭,傘柄赫然豎在她眼前。
啊?
蘇彌遲鈍地接過去,她正要說這把傘兩個人一起撐也夠吧,也不用紳士到這個份上謙讓給她?
而後,下一秒,她沒有說出這話的契機,整個人便被一把騰空撈起。
那一瞬間,蘇彌心跳不止,她驚詫地看著抱著她往前走的謝瀟言。
傘麵承接著線珠般滾滾而落的雨水,在虛虛的雨霧中,她並不平靜地看著他下頜與鼻梁的利落骨骼,有種呼吸被扼住的慌亂感。
他篤定一笑說:「我知道,公主的鞋不能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