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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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很薄,字跡淩亂的草稿紙,成了陳鋒的世界能給江西糖看的最後的東西。

那封真正的道歉信長什麼樣子,裡麵的內容又是什麼,除了已死去的陳鋒,再也無人知曉,隨著死亡,成了一個永恆的秘密。

江西糖眼淚越掉越多,最後哭的渾身顫抖,他不理解,自己怎麼會感覺那麼難過,怎麼會感覺如此的悲傷?

「我……我……我早就……原諒……了他……」

江西糖抽噎著,咬著已經被淚水浸濕的唇:「不……不是……daddy……我從來……我沒有……要……要怪他……的意思……隻是我我當時……不懂自己……隻是沒有不被……不被愛的……勇氣……嗚嗚……」

當時陳鋒凶了一句,他立即就發懵了,眼淚本能地流下,根本不受大腦控製。

陳鋒的態度是有一點點凶,但是他稚嫩、沒有任何攻擊力的五官並沒有因為語氣有多少改變,甚至因為眼紅,而多了幾分色令內荏。

真的很凶嗎?自己真的是因為陳鋒的凶而哭的嗎?

江西糖當時不懂,也根本沒時間去探究自己的眼淚是為何而流。

直到這兩天,他有了時間去思考,才恍恍惚惚間,覺得自己找到了本質的原因——他知道陳鋒有好感,跟以前那些人一樣,是「愛」他的,結果他凶了他,便違背了「愛」,自己是因為當時沒有不被愛的勇氣,眼淚才會掉的那麼快,那麼急。

可是,這些內容,江西糖隻是剛剛自己感悟出來,還沒有來得及跟陳鋒說,陳鋒就死了。

「daddy……我不想……不想要這封……信……我想讓……讓他……活著……」

「我想……讓他也……也有機會……長大……」

江西糖不想要陳鋒這封道歉信,心痛的情緒催促著他把這封草稿道歉信撕的稀巴爛,可他隻是攥緊,攥緊,再攥緊罷了。

陳鋒跟副隊的死亡,對江西糖而言,打擊太大了。

盡管江西糖隻是跟他們有幾麵之緣,盡管他們其實並不熟,盡管這兩個人在江西糖心中的地位不足daddy的億分之一,可他們用自己的死亡告訴了江西糖普通人死亡的本質,是平淡。

江西糖的情緒最後哭奔潰了,元歸雲清楚現在自己說什麼,都是無用的言語。所以他隻是抱著公主,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公主的背,直到公主哭累了,哭睡到他懷裡。

「公主,累了,就先睡一覺吧。」

元歸雲將公主放在床上,用溫熱的濕毛巾擦了臉後,最後將公主手中握著,已經濕了一大半的道歉信拿出來,攤平,灰眸半垂,用指尖觸碰了一下上麵被公主眼淚暈染開的黑色筆跡。

上麵的文字內容,元歸雲並不感興趣。陳鋒的死,他也不在意,他想觸碰的隻是公主的眼淚。

元歸雲的情緒沒有因為陳鋒的死亡而產生一絲波動。因為他學著做人,就需要了解人的一切,其中也包括人的生與死。在學的太深,看的太透後,就算他把自己當人,麵對自己的死亡,他也不會有什麼感覺。

可公主的眼淚,對於元歸雲來說,卻是值得他在乎的。

落在草稿紙上的眼淚,不是生理性的眼淚,也不是簡單情緒發泄下生出的眼淚,是公主的重塑。

元歸雲很清楚,哪怕是紙片人,在故事裡,也是會哭會笑的,畢竟作者們是把筆下的人物當做真人來寫,不可能連最基本做人的框架都寫不好。

公主以前一定也會哭,但是,他也一定隻是機械地落淚,就跟孩子餓了要吃飯,人死了要哭一樣,完全沒有獨屬於他自己的思考。

而現在,因為公主潛意識在讓自己成長,所以他在意所有的陌生人、陌生事物、陌生情緒、亦或者是陌生的概念,這些都能沖擊到他,讓他的情緒波動,產生思考。

公主會因為平淡的死亡感到震撼,往前推,那一定是因為他之前意識裡接觸過與認知的死亡與之相反,是痛苦的,是驚悚的,是劇烈,甚至更多的可能是掙紮與不甘。

公主隻能見到這樣的死亡,便以為所有的死亡都應該是這樣,也認識不到這些死亡很有可能,是作者經過了戲劇化處理後,為了給讀者看,而不是真正給公主看的。

陳鋒的死沒有任何目的,不是給公主看的,可死訊傳到公主這裡,被迫讓公主見識到了真正的死,到底是什麼。

元歸雲見證了公主在不停重塑的所有過程,哪怕公主並不明白考場跟考題的意義,但是公主他在逐漸創造自己,一個時刻更新的自己。

最後,元歸雲將這封草稿信放在床頭櫃上,用公主最喜歡的金線小黃雞,壓在了上麵。

江西糖睡前的情緒波動太大,連睡著了,都在時不時地發出短促的嗚咽,嬌小的身體也會沒有規律忽然顫抖一下,看著可憐極了。

「公主別怕,不怕。」元歸雲一直守在床邊,用大手安撫地拍著公主的身體,低聲安慰道:「公主已經重塑了自己,不會夭折在這裡。」

「陳鋒沒抓住的機會,公主抓住了。陳鋒沒有的好運氣,公主有。」

元歸雲灰眸靜靜地注視著江西糖的睡顏,語氣平靜地說:「我就是公主的好運氣。」

元歸雲說的這句話,哭睡過去的公主是聽不到的。

但是,元歸雲也沒有想讓公主聽到,因為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不需要任何人聽見。

*

「daddy,我先把【06】這道題做了吧?我害怕後麵忙起來,會把這道填空題給忘記了。」

對於陳鋒的死亡,江西糖情緒崩潰低落了一天後,他忽然想通了什麼,自己緩過來,主動找元歸雲,開口說了話。

江西糖的藍眸還殘留著對生命忽然消失的悲傷,眼眶跟白皙小巧的鼻尖依舊紅通通的,精致的五官也一如既往的漂亮。可他這張漂亮的臉,忽然間,多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讓簡單的漂亮有了層次跟復雜度。

公主沒有沉溺於陳鋒的死亡,他覺得自己會忙起來,甚至主動要求做題,說明他已經自己走了出來,對何必的事情,也有了決定。

元歸雲低聲問:「公主想填什麼答案?鳥四嗎?」

「不填鳥四。」江西糖搖了搖頭,用仍然帶著細微哭腔的聲音,說出了他自己想出的答案:「daddy,我要填鳥零。」

「鳥零?」

「我覺得,按照命名的習慣,鳥一鳥二鳥三的後麵,或許有很多鳥。但是,鳥一的前麵,還有鳥零的存在一定是最小的。」江西糖緩慢又認真地跟元歸雲說著自己的所思所想:「而且,零還有無的意思,我希望這隻鳥一定是不存在。至於那隻未知存在的鳥四,我希望它存在的話,能好好活著。」

現實考場的第四基地沒了,江西糖不想再填一個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會死亡的鳥四。

所以他想了很久很久,終於用盡所有的腦細胞,想出了一個鳥零。

公主的答案,其實已經超越了元歸雲給出的參考答案。

元歸雲有點驚喜,他看著公主的藍眸,發現裡麵沒有半點詢問他的意思,便道:「公主,你心裡既然有了答案,就填你最想填的答案。」

江西糖確實心裡已經決定要填鳥零。而此時元歸雲的贊同,隻不過是在江西糖已經抬腳之後,又送了一陣清風,輕輕地一推,能讓他的腳步可以更穩的落地。

【是鳥(零)的歌聲,最動聽。】

江西糖填上了答案後,等了一會,習慣了什麼也沒有等到。

解決了這道考題後,江西糖才開始說他做出的第二個決定。

「daddy,我想去陪著何必,幫助他盡快地把50版本的防護服研究出來。」

「是公主自己想這樣做?」元歸雲問:「不是因為別人,也沒有被他人的生死,意願,希望等所脅迫,對嗎?」

江西糖捂著自己還隱隱陣痛的心,垂眸想了一會,才點頭說:「是我自己想做,不是因為辮辮醬,也不是因為基地長的懇求……我沒有被任何人脅迫。」

元歸雲說:「嗯,公主自己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去做,也清楚自己想去做什麼,那就去做,不需要其他任何的顧慮了跟遲疑了。」

「……因為公主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別人做決定,這樣公主才能對這個決定,還有對這個決定帶來的後果負責,永遠也不會覺得這個決定是不正確的。」

為自己做決定跟為別人做決定是兩回事。

元歸雲特意詢問了公主,就是不希望公主因為太善良,而失去了一小部分自我,然後為了別人的痛苦,自己脅迫自己,被拉了下去。

「沒有人可以讓公主留在何必身邊,除非這個人是公主自己。」元歸雲說。

江西糖想了想,再一次確認了:「daddy,是我自己想去。但是,是有前提的,我會跟第三基地長提一個必須滿足我的要求——我要daddy全程陪著我,我們要一起。」

「為什麼呢?」元歸雲故意引導公主說下去。

江西糖認真地說:「生命很脆弱,我身體弱又不聰明,會比一般人的生命更脆弱點,所以我必須要優先保護我自己的生命。」

「公主現在能考慮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很棒。」

聽到公主這樣說,元歸雲不僅口頭誇獎,還給公主鼓了鼓掌。

「不過還有一個原因是……」

江西糖看著元歸雲的灰眸,道:「我不想讓daddy難過……也不想讓喜歡我的家長們難過。daddy之前跟我說了,死亡後人是沒有任何感知的,死去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卻會跟我為陳鋒的死感覺到痛苦一樣,承擔著我的死亡。可現在還活著的我,不想讓我的死亡會給你們帶來傷痛,讓你們承擔……所以,我想好好活著。」

頓了下,江西糖補了一句:「daddy,這也是我個人意誌,沒有被脅迫。」

他不是因為daddy跟家長們要承擔他死亡的痛苦,而選擇好好活著。

他是因為自己不想讓daddy跟家長們承擔痛苦,才選擇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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