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胚子(1 / 2)
大雪壓青鬆,天地蒼蒼茫茫,冷風掠過白雲山的山頭,官道上浩浩盪盪的隊伍朝春水鎮進發。
薑國公主人在十裡外,想一睹芳容的人已圍滿小鎮長街。
柴青不好熱鬧。
別人忙著圍觀美人,她躺在春水坊最高的屋頂,嘴裡嚼著梅花,身邊是不好好穿衣服的柳眉。
「不去看看?」
「有甚好看的?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再美能比姑姑美?」
柳眉偏愛她這理直氣壯的調調,不過扌莫著良心說,薑國那位公主委實絕色。
合歡宗收納天下美人畫像,她曾有幸目睹過少女時期的薑嬈,怎麼說呢,再驕傲的人恐怕也不敢說能在姿色上勝她一籌。
十五歲的公主已有天妒人羨的好容顏,三年後眉眼長開……這麼一想,柳眉都想下去看看了。
「真不去?」
「不去。」
今日又是細雪連綿天,雪花自高空飄落,綴在柴青發頂,須臾融化、蒸乾,她捋捋耳邊的發絲,目送姑姑一躍而下。
行罷。
隻剩她一個人了。
她百無聊賴地交換二郎腿,呸出咬破的梅花瓣,耳朵微動,仿佛聽見遠處王室的儀仗風風火火而來。
柴青與薑王有仇,血海深仇。
仇人的女兒入燕,不上趕著找事就算她心善。
可和親隊伍涉足小鎮的動靜確實大了點。
她也確實聽到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千人護送的長隊,士兵身穿戰袍,手持長矛,整齊的踏步聲令人懷疑薑王出動了一支精銳。
天在下雪,車轍行過小鎮長長的青石路,碎雪被碾開,化作薄薄的一層水。
人們爭先恐後地踮起腳尖。
「公主!」
「公主!」
煩死了。
繡著「薑」字的旗幟隨風飄搖,隔著好一段距離,哪怕看不清,柴青心底還是湧出一股強烈的戾氣。
對。
戾氣。
想搞破壞。
想發瘋。
她眸子晦暗,咬著後槽牙,半晌抑揚頓挫:「薑公主,燕王妃?」
嗬!
風雪刮過,屋頂不見人影。
烏泱泱的人群裡柴青裹在身上的棉襖換了一種顏色。
綠油油的,像春日長在田間的麥苗。
透著生機和滑稽。
人潮擁擠,柳眉眼尖地瞥見她,看她這身新鮮的打扮,就知道這人又要使壞。
她擺出看熱鬧的架勢拋去一道媚眼:不是說不來麼?
柴青下巴抬起,眼睛漾著一抹壞笑:我說的話,怎麼還當真了?
壞胚子。
柳眉抱臂在懷:小心掉進美人挖好的坑。
柴青不為所動:那絕無可能!
……
柴青是個壞種。
她爹不是好人,她爹的爹不是好人,祖宗八輩愣是找不出半個良民。
她自個也不是好東西,貓憎狗厭,除了養她長大的姑姑,大抵沒人真心喜歡。
她也不肖想別人的真心。
因為她自己也給不起。
她的心生了鏽。
活著,不過是庸庸碌碌地活著。
和親的隊伍途徑春水鎮,柴青有了新的壞法:她要勾搭燕國未來的王妃,將她占為己有,送燕王一頂綠得發光的帽子!
想了就去做,她隨大流地杵在街道一側。
但見豪華的馬車車壁刻著繁復的異獸紋,狂風呼嘯,人們閉眼掩麵的當口,柴青那雙眼雪亮。
風撩開車簾一角,一雙美目沉沉靜靜地看過來。
視線在半空相遇,迷離的風雪做了點綴的景。
見著那雙眼,柴青一愣,月匈口像被狠狠捶了下。
這樣癡迷呆滯的反應,從小到大薑嬈見了太多,懶得多給一分施舍,她譏誚地揚起唇角。
玉臂輕抬。
簾子落下。
柴青一陣恍惚:她這是被挑釁了麼?
和親的隊伍漸行漸遠,柳眉扭著水蛇月要不正經地晃過來,見柴青還在那發愣,她捂唇笑:「遇上對手了?早和你說了,這位薑公主,很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
「你不是知道了麼?她根本不會把人放心上。方才她是看你了罷,怎麼樣,被小瞧了?」
忽視掉心頭異樣的觸動,柴青嘖了一聲,靴尖碾著地上的小石子,不服氣:「這才哪到哪。」
有乾勁是好事,柳眉轉而鼓勵她,鼓勵兩句忍不住逗她:「薑國公主,美罷?」
美。
驚鴻一麵。
甚至用「美」這個字來形容,太乏味,不夠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