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1 / 2)
晏秋似乎被困在了那場大火裡。
入目之處皆是灼人的火舌,一點點向他逼近,耳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時而尖銳高昂,像是呼救,時而低沉哀婉,像是泣音。
鼻腔仿佛積滿了煙塵,每一次的呼吸都帶著滯澀的痛意。
他想要呼喊卻口不能言,想要起身卻沒有力氣。
反反復復經歷著同一場夢境,從閣樓醒來,然後一次次向樓下跑去,明明門就在不遠處,可是短短一段距離,卻怎麼也逃不出去。
在這似夢非夢中不知徘徊了多久,晏秋終於醒了過來。
鼻子似乎還能聞到烈火灼燒的氣味,耳邊似乎能聽見各種尖叫和慌亂的腳步聲。
他睜大眼睛怔了片刻,這才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然後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因為太過激動,帶著鼻子上的呼吸機一起顫動了起來。
「晏先生,您沒事吧?」
耳邊亂七八糟的聲音隨著他的蘇醒潮水一般退去,晏秋慢慢轉過頭,這才發現旁邊不知何時站了一位陌生的長者。
晏秋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正戴著呼吸機。
渾身上下的力氣仿佛被抽淨,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晏先生,您才剛醒,別激動。」陌生男人說著,給他介紹了一下自己以及他現在的處境。
晏秋這才知道麵前的男人姓陳,是這裡的管家。
而他現在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他上山時偶然瞥見的那座山頂別墅。
「那天你們別墅發生火災,先生派了人去幫忙,將您從火場救了出來。」
「您的傷勢太重,送到山下肯定來不及,但好在先生下榻的地方常年備各種急救的器械和醫生,所以就先將您接到了這裡。」
先生?
晏秋想問問他口中的先生是誰?然而一開口就是「嗬嗬」的氣音,根本發不出聲。
管家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卻並沒有解釋,隻是安撫他好好修養。
「您的傷太重,所以還請先安心休養,等您好了之後,想要知道什麼我再告訴您。」
雖然疑惑很多,但晏秋現在的情況確實也問不了什麼。
隻能點頭同意。
晏秋能下床已經是半個月以後。
這半個月的時間,他確實能感覺到自己的傷確實不輕。
每天都有五位以上的醫生來給他會診,從他們花白的頭發和氣度來看,應該都是專家級別的醫生。
各種醫療器械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工作,維持著他的生命,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藥物流水一般送到了他這裡。
剛醒過來時的晏秋還以為自己會命不久矣,但短短半個月時間,他就已經能下地,之前胃部的疼痛也有所緩解。
這讓他不由感慨,不愧是鈔能力。
可以下床的那一天,晏秋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洗手間照鏡子。
管家見狀猶豫著攔了他一下,從他醒來到現在,晏秋還是第一次在管家麵上看到這麼豐富的表情。
因此他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什麼,於是問道:「是有什麼問題嗎?」
管家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慈祥的雙眼透著淡淡的憐惜。
「還是希望您能提前做好準備。」管家說道。
晏秋聞言,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才繼續向洗手間走去。
他走到洗手台前,低著頭雙手扶著邊沿,雖然努力克製,卻發現自己得手指在不斷地抖。
「沒關係。」晏秋勾了勾唇角笑了起來,「還有什麼會比得了癌症還要更糟糕的事情。」
想到這兒,晏秋這才緩緩抬起頭來。
鏡子中的人隨著他的動作一起抬起頭來,然後映出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那還是他的臉,隻是這十幾天一直靠輸各種營養液為生,迅速消瘦了下去。
原本還有些嬰兒肥的臉頰微微凹陷,脖子上甚至可以隱隱看見細長的青筋。
頭發更長了,散落在耳後,若是從後麵看,說不定會有人把他當作是打扮中性的女生。
一切都和以前一樣,要說有什麼不同,大概就是左邊的臉頰。
不知何時多了一塊小孩兒巴掌大小的傷疤,暗紅色的表麵凹凸不平,已經結了疤,就這麼大大咧咧地敞在他的臉上。
看起來……有些滑稽。
晏秋的第一個想法竟然不是有關美醜,而是想這家主人的藥真是厲害,這樣大片的傷疤,這些日子他竟沒有感覺到疼。
有些奇怪,晏秋竟沒有覺得很難過。
醜是醜了些,但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隻是有些可惜,他還沒去拍將來貼在墓碑上的照片。
不過化了妝應該看不出來吧?晏秋安慰自己。
晏秋在洗手間待了太久,久到管家差點過來敲門,他才終於出來。
「晏先生,您沒事兒吧?」管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