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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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又是一夜的雪,好在不大,像是被人隨手撒下的一把細鹽,鬆鬆灑灑,落滿了人間。

因此晏秋早上一起來,就看見了滿目的銀白,雪天像是連成了一色。

他連忙把窗外的那盆核桃枝搬了進來。

很快,樹枝上的那層薄雪就在滿室的溫熱中融化,變成晶瑩的雪水,一滴滴往下落。

陸軟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實在不明白晏秋為什麼放著家裡那麼多名貴的花草不看,偏要日日看著這根枯枝?

灰褐色的樹皮,光禿禿的表麵,像是以前鄉下人冬日裡燒的柴火。

讓人實在不由聯想起髒舊與破落。

但晏秋如此寶貝這根破樹枝,她又不好說什麼。

畢竟這次回來後他的變化實在太大。

大到她有時會懷疑,傅沉澤是不是接錯人了?

但這種念頭也隻是偶爾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畢竟她知道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正是他們。

陸軟心底終究是虧欠的。

因此她隻是看了一眼那隻正插在她以前用來養花的紫砂花盆裡,還在不斷滴水的破樹枝,強忍著把它扔出去的沖動,在晏秋旁邊坐下。

然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小秋,真的不考慮一下你爸爸的提議嗎?」

晏秋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

他手裡拿著的正是之前那塊還未刻完的榆木,這些日子他好些之後就重新從包裡翻了出來,沒事兒就會刻一會兒。

雖然手臂依舊無法用力,但他有大把的時間休息,累了就停下來,休息完再繼續。

就這麼刻刻停停,竟然也快刻完了。

隻剩下一個丟丟。

輪廓已經刻好,可是再細致的地方,他卻怎麼也刻不出來了。

明明丟丟的模樣就在眼前,可是一拿刻刀卻好像又忘了,腦子裡白茫茫的一片。

晏秋想,或許是因為它是生自己氣了。

氣自己一次又一次把它丟下,所以才不想讓自己刻完。

「小秋?」

晏秋聽見陸軟叫自己,這才回過神來,緩緩回道:「不了,我不想回去。」

他剛回來那天向他們明說了自己沒有什麼願望,也不需要補償。

但他們似乎並不相信。

傅建庭隻當他不好意思提,於是沉吟許久,恩賜一般對他說道:「下個月你重新回公司吧,這次跟在我身邊,從助理做起。」

所有人都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對麵的傅沉澤倒太大的反應,甚至一反常態地用與上次截然不同的態度對他說道:「今後在公司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陸軟則一臉驚喜地沖著他說道:「還不快謝謝你父親。」

隻有傅霜遲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就這麼落了下去。

晏秋正垂眸看著麵前的蛋糕,黃澄澄的芒果將蛋糕點綴得極其誘人,但很可惜,他芒果過敏。

因此隻能拿起叉子,將蛋糕上的芒果一塊塊挑了出去。

「不用了,我不想回去。」

這句話就像是給滾燙的熱水中加了一勺冰,剛才還熱切的氣氛立刻冷了下去。

傅建庭麵上有什麼一閃而過,但最終還是把所有的不快咽了回去,說了句,「吃飯吧。」

陸軟也有些驚訝,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隻是晚上的時候又來勸了他許久,見他始終不為所動,有些無奈地問道:「小秋,你是不是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

晏秋剛回傅家三個月時,傅建庭就把他安排進了公司。

但因為他高中畢業後晏家夫婦就不願意再在他身上投入,於是撕了他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把他在家裡關了三個月,不允許他再繼續上學。

所以他隻有高中的畢業證。

這個學歷在傅氏實在拿不出手,因此傅建庭也沒對他報什麼希望,隻安排他從最普通的職員做起。

也沒有在公司公開過他們的關係。

不過晏秋對此已經非常滿足,每日都矜矜業業地做好自己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組長讓他整一份文件,他加班做完,但不知為何,交上去後小數點卻出了錯。

因為這個錯誤,直接損失了近百萬。

哪怕晏秋解釋他做完之後檢查了三遍,絕不可能出錯,哪怕最後發現那份合同被調換過,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傅霜遲。

但卻沒有人相信。

傅建庭說他沒能力,還多心,還要再學習,於是將他從公司趕了回去。

從那以後晏秋就沒有再去過公司,沒想到現在他們如今卻又主動希望他回去。

「不是因為之前的事。」晏秋搖了搖頭。

其實無論是以前的事還是傅家的人都已經激不起他太大的情緒,他也沒有置氣,他隻是沒有力氣。

大概人真的如書中所說,來如風雨,去似微塵。1

快要離開時,是會從內到外一點點變空的。

越來越空,越來越散。

最後塵歸塵,土歸土。

「我隻是有些累了。」晏秋再一次解釋道。

陸軟聞言還想說什麼,卻突然如同第一次看見他一般,盯著他仔細看了起來。

然後她看見了晏秋瘦長的脖頸,手腕上凸起的骨頭,以及一根根快從他肌膚裡透出來的青筋。

陸軟這才突然意識到,他什麼時候已經這麼瘦了?

屋內的暖氣很充足,可是晏秋還是套了厚厚的衣服,但哪怕裹得裡三層外三層,他給陸軟的感覺依舊是空盪盪的,仿佛風一吹就散了。

罷了。

陸軟也不想再逼他,不想回就不回去吧,反正他還年輕,再給他安排個學校去上學也不是不行。

她記得晏秋學歷不高,隻有高中,在他們這種家庭裡,確實有些拿不出手了。

「那我和你父親商量一下,送你去上學吧」

但她沒想到晏秋依舊搖了搖頭。

「那你還有什麼別的想做的事嗎?」陸軟有些失去了耐心,但還是克製著自己,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靜。

晏秋沒說話,隻是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那座榆木雕成的院子,然後抬手輕輕扌莫了扌莫院子裡坐著的女人和她腳下的那隻貓。

眼前突然有什麼一閃而過,他定睛看了許久,才看清那是小時候的自己。

那時的他還沒有桌麵高,偷偷拿姑姑的刻刀刻了一隻四不像的小鴨子,興沖沖地跑過去拿給姑姑看。

姑姑捧著那隻勉強能看出一點輪廓的小鴨子笑了半天,然後扌莫著他的頭驕傲地說道:「不錯,我侄子真是隨我,比我第一次刻的好多了,隻要你堅持下去,將來一定會雕刻出最優秀的作品。」

「真的嗎?」晏秋仰起腦袋,聽得心花怒放。

「真的。」姑姑說著把他刻的小鴨子放在了客廳最顯眼的那個櫃子上,「將來我們小秋一定是最優秀的木雕師,刻的東西被送到全世界展覽,到時候記得給姑姑留一張門票,姑姑怕搶不著。」

「好。」當時隻有幾歲的他對姑姑的話深信不疑,立刻應道,「姑姑,我到時候親自帶您去看。」

「好,姑姑等著小秋。」

原本死寂的心又重新活泛,晏秋想了很久,這才斟酌地說道:「我想辦一場展。」

「什麼展?」陸軟見他終於肯多說兩句,連忙繼續問道。

然後就聽晏秋說道:「木雕展。」

-

「木雕?」傅建庭聞言,有些無奈地用手指按了按太陽穴。

「他不願意去公司,不願意去上學,隻願意擺弄那些破木頭,真是……」

後麵的話有些傷人,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雖然知道不對,但傅建庭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會想,與母愛的無私相比,父愛是不是其實有條件?

不然他怎麼會對晏秋怎麼也疼愛不起來?

他的長子年紀輕輕就拿到了藤校的碩士,進入公司給他幫忙,這麼多年從未行差踏錯,公司的所有人提起他都是交口稱贊,無不認可。

哪怕是傅霜遲從小被如此嬌慣,在學業上也未有絲毫鬆懈,一直也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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